一个81岁的老人，50年为一家三代人做保姆，这三代人也把老人看作亲人。老人“儿孙”满堂，饱尝天伦之乐。

　　过惯了平静生活，她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人们叫她阿婆。阿婆只想用定格了她一生的几个瞬间告诉我们——家是什么？亲情是什么？老人相信，喧嚣尘世，总有一种东西让我们泪流满面———那是来自心底的温情。

　　11月的一个午后，记者走进了这个平常人家的小屋。

　　走进永远的家

　　大音是阿婆一手带大的。50年前，阿婆曾经在大音母亲的娘家做保姆。阿婆身世孤苦，她和大音母亲年纪相仿，很要好，就像亲姐妹一样，阿婆觉得世上还没有谁对自己这么好过。

　　大音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四个孩子的父母在工作，他们的家需要人帮着照料。

　　阿婆来了，一进家门，阿婆就愣住了：怎么这几个孩子看着这么亲切？阿婆也没想到，走进这个家门，今后50年，她再也没有离开。

　　从此，孩子们跟她朝夕相处，一日三餐，阿婆来做；孩子上学，阿婆接送；小孩子斗嘴打架，阿婆调停……4个孩子都长大了。张家的大儿子去了新疆、二儿子去了安徽。两个女儿还在家里，可是，从小胆大的三姑娘大音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大音就和同学们约好，从上海一路旅行去了西安。刚刚离家的日子，大音不觉得想家，可没过多久，大音开始想阿婆了，想着想着，就从梦里哭醒了。大音忘了，在家的时候还为了要不要多加一件衣裳跟阿婆吵嘴呢。回到家，大音看到了母亲的日记，每一页都是母亲对她的思念。大音都觉得惭愧了，梦里她可从来没想过妈妈。

　　50年后，11月的午后，在张家的小院子里，阿婆坐在椅子上吹着暖暖的风，她喜欢这样，很舒服。记者问阿婆当年是不是也很想念大音。阿婆瞪圆了眼睛看看客人，一脸儿童的狡黠：“不，不想！”

　　啊？为什么？

　　“你想啊，她是我带大的，我最晓得她从小胆大心细，在外面玩玩就会回来的，我放心。”

　　“结婚旅行，带上我”

　　20年前，大音风华正茂，喜洋洋的日子来了，她做了新嫁娘。新郎新娘商量着去旅行，他们决定去黄山。阿婆从来没有去过黄山，她知道了大音要去黄山，就说：“大音，去黄山，带上我。”大音答应得利索：“好呀！”新郎听说阿婆也要去，有点犹豫，这是结婚旅行啊……不过，他还是同意了妻子的“好呀！”。

　　阿婆第一回看见了黄山。阿婆信佛，她喜欢黄山，更爱九华山，于是，大家又上了九华山。九华山上，在庄严的庙宇中，阿婆为自己，为大音，为所有的亲人祈福。毕竟上了年纪，行动总是不大方便，大音和新郎跟在阿婆身后，一路搀扶。

　　别人问：“这是女儿女婿吧？”

　　阿婆回头瞄了一眼大音，大声说：“是！”

　　新郎新娘笑眯眯，阿婆心里好不得意。别人知道阿婆是跟着一对新人来旅行的，直说阿婆好福气。

　　血缘不是联系亲情的唯一纽带。当阿婆的心血一点点泼洒在大音兄妹的成长路上，眼看着大音长成活泼的小女孩，长成能拿大主意的大姑娘，长成明媚快乐的新娘子，阿婆心里喜欢呀，大音就是她的亲骨肉，家里的孩子都是她的亲骨肉。

　　时间过得真快，大音要做妈妈了。不巧的是，阿婆病了，胆结石，手术，住院。整整半个月，大音的丈夫白天守在医院，晚上回家照料妻子。在医院，“女婿”盯着点滴，点滴“滴滴答答”，阿婆的气色一点点好起来，再疲惫也值了。

　　小外孙是“拐棍”

　　张家的第三代都嗖嗖嗖地长起来。灵都是大音的儿子，小伙子已经是向明中学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了。阿婆一手把他带大，他和阿婆最要好。每天放学回家，小伙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阿婆跟前，说说家常话，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灵都记得：“小时候，阿婆总是把好吃的留给我。”

　　那一年，听说新华联商厦有电动扶梯，那可是新玩意，阿婆从来没见过，“我想去乘电梯。”灵都就带阿婆去乘。阿婆看着电动扶梯溜溜地往上滑，就是不敢把脚伸上去。灵都鼓励阿婆，别怕！阿婆终于上去了，灵都站在阿婆背后，伸出手臂护住阿婆，“人太多，不能让阿婆挤着了。”有灵都站在身后，阿婆一点不怕，“他小小的人，力气好大呀！”

　　灵都一直都是阿婆的拐棍。灵都读小学的时候，大音搬了新家，离娘家很远，阿婆想去看看，灵都来带路；阿婆要去瞧瞧亲戚，灵都也来带路，“阿婆不识字，那时候我都上小学了，路牌门牌都认得，我带着阿婆，她就不会迷路了。”

　　看着这一老一小，别人都觉得眼睛舒服，走在人群里，人人都会以为老外婆和小外孙就该这么亲亲热热。

　　灵都和阿婆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连灵都都忘了。有一阵子，灵都和他的同学们做好事，去照料一位孤身老人。大音建议儿子还可以和同学去帮帮阿婆。儿子反问：“阿婆不是我们家的吗？她怎么是孤老呢？”

　　“我不去养老院”

　　7年前，大音的母亲、父亲相继去世了。父母留下了8万元遗产，大音兄妹拿出两万元送给阿婆。

　　“我不去养老院。我还留在家里。”一直沉默的阿婆突然开口了。老朋友们走了，可阿婆不愿意离开她再熟悉不过的家。

　　不送养老院，让阿婆继续留在家里，四兄妹没人反对。二儿子一家也从外地回来了，他们就陪阿婆住在家里。

　　孩子们依然陪伴在阿婆左右，他们又请来了小保姆，料理阿婆的一日三餐。晚上大家都回家来，陪阿婆说话，阿婆就不会寂寞。阿婆头发长了，大音的妹妹就是阿婆的专职美发师，拾掇得阿婆满意。

　　大家庭中最常见的热闹场面是：晚饭时候，一大家子围坐在老人身边，小屋里充盈着幸福。只是这个家中的长子远在澳洲，阿婆长久见不到他，就会念叨。阿婆指着眼前的学步车，说那是老大送给他的。阿婆过了六十岁后就常常生病，胆结石、脑溢血、骨折，如今右臂还吊着绷带。大音和她的丈夫已经退休了，在一个不富裕的家中，他们要和兄妹们不停地为老人的病奔波……记者走出这个平常人家的小屋，初冬的夜晚，已是万家灯火。淮海路上流淌着回家的人流、车流。回头再看看瑞金路上那个平常人家，50年中无数个温馨瞬间，一刹那，都定格成灿烂灯火中大写的爱。(本报记者 姚丽萍)

   订阅社会新闻短信 中手机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