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艾滋后，我吸毒的针筒从不肯借给别人，我从来没想过害人……”今天出院的光仔有家难归

　　廖怀凌／摄

　　编者按：昨天是第14个世界艾滋病日，卫生部在关于今年的主题“预防艾滋病，你我同参与”的释义中强调：公众特别面对感染者时给予人道的关怀和支持。然而，当艾滋病病人的病情被透露后，他们得到的往往是公众歧视和回避。在广州，一位曾因配合某报的艾滋病报道接受采访并出镜的艾滋病病人，由于该媒体不注意保护病人隐私，使得他与家人都遭受到邻居的歧视，他的家人迫于社会压力，拒绝了病人出院后回家的请求。今天上午，这名病人接受了本报记者采访。

　　今天上午，艾滋病病人光仔(化名)在广州市某医院治疗后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准备出院了。但是出院后该去哪里，以后怎么生活，却成为他心中的痛。他曾勇敢地站出来面对镜头现身说法，呼吁公众洁身自爱预防艾滋病，但却因此不容于社会甚至家人。邻居拒绝与他的家人交往，家人拒绝他回家。光仔说，从小在广州长大的他以后只能在市郊租一间小房子孤独地生活。

　　媒体曝光身份马上遭人嫌弃

　　光仔曾接受过某报采访，透露自己吸毒后感染艾滋病的经过，在得到该媒体“一定不会被熟人认出来”的保证后，也勇敢地以正面出镜。然而，报道见报后，熟悉他的人却很快从文章描述的个人特征和真实经历、与此同真名一致的“化名”以及使用“马赛克”处理得不够技巧的照片等资料中，综合判断出这位艾滋病人的真实身份。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病给家人造成这么大的痛苦，那种压力你无法想象。”光仔含着眼泪回忆，报道见报后，他家的电话响个不停，邻居和亲友都追问“报纸说的就是你吧”、“你还有多久”、“为什么不住到医院去”。年迈的父母和姐姐之前也不知情，一时吓坏了，当即与他分开吃住。他要离开饭桌吃饭，单独用消毒剂浸泡个人碗碟；还从房间搬到狭窄的阳台上睡；凌晨3时要跑下六楼，到200米外的公共厕所解手。

　　这样仍不能消除大家的恐慌。每次他与家人爬楼梯回家时，所有碰面的邻居都惊慌失措，退避三舍；几十年一起生活的街坊远远看到他就拽着街上玩耍的小孩回家，并当着他的面重重地关上家门。不久，街道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也耐不住了，趁他外出时多次上门做他家人的思想工作，要求他“应邻居要求离开，以免累人累己”。

　　如实相告病史无奈两换医院

　　几个月前，光仔开始发病。由于免疫功能极低，他背部一个很小的伤口发生了严重的感染形成巨大的溃疡和脓包。女朋友把他送到附近的中医院急救，那是广州一家很有名的中医院。在急诊室，医生护士边为他处理伤口边准备安排手术，为协助治疗，他向医生透露了自己患艾滋病的实情。“一听到我的话，高大英伟的急诊医生脸色变绿了，护士吓得当场把手里的针筒扔掉。急诊室里所有的人一秒钟以内都弹开到一米以外，一个病人甚至因此碰翻了护士的手推车”。

　　这家中医院的医生很快作出了反应，对他解释说该院是中医院，不具备某些手术条件，请病人转到附近一家综合大医院治疗。光仔在女朋友的搀扶下艰难地离开了医院。

　　在第二家医院，他不敢再透露病情。而那家医院很快为他安排了急诊手术，切开感染的部位引流脓液后把他送到病房住院。第二天，主管医生在补写入院记录为他体检时看到他双臂布满针眼，当即要求他抽血验艾滋病。他只好承认，自己携带艾滋病毒，并且已经发病。主管医生二话不说离开病房。那天上午，没有一个医生护士敢来他的房间，他在吊完针水后按铃要求拔针，护士只在扩音器里告诉他自己把针头拔出来，用棉花按一按止血就行了。

　　下午，医院派出一个护工告诉他，艾滋病要转到专科医院治疗，请他马上走。刚做完手术的他说没法自己走路，护工推来一张轮椅，在上面铺了两层床单，远远指挥他的女朋友把他抱上轮椅。戴着胶手套、隔着几层布，护工把他推到医院门口“打的”，转院到广州市某艾滋病指定治疗医院。

　　感谢记者理解愿意侧身拍照

　　在第三家医院，他得到长期从事艾滋病治疗工作的医生和护士的真诚照顾和帮助。医生每天查两次房，给他检查身体时不戴手套；护士天天为他的伤口换药，还给躺在床上的他洗了头。经过几个月的精心护理，他的伤口感染得到控制，准备今天出院了。

　　今天上午，记者与光仔友好地交谈后，表示要拍一张他背影的照片。曾在传媒刊登正面照片的光仔显得有点犹豫。因为感激记者对他的理解和支持，最后他还是侧身面对医生接受了拍照。在记者的数码相机上看到自己的照片，光仔显得有点兴奋：“这台相机真好，马上就能看到了，还可以放大，就登这张吧，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了。”

　　由于知道日常生活接触不会感染艾滋病，记者在采访中并不害怕与光仔握手、盖被子、近距离谈话等接触，对此光仔非常感慨。他说，自己住院几个月来，只有母亲来看过他一次，当时，母亲站在病房门口不肯进来，远远地对他说：“阿仔，你以后还是出去租屋住吧。”听这句话，他的心都碎了。

　　“我知道自己有艾滋后，吸毒的针筒都不肯借给别人，我告诉他们，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用。虽然很多人说我是‘人渣’，但我从来没想要害人，也不会传染给其他人，为什么社会就不能容下我呢？”

　　本报记者廖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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