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网重庆12月21日专电 官司打了四年多，到12月初，重庆市梁平县梁山镇望县村3组小车主段代平终于拿到了重庆市第二中级法院的终审判决：段万奎向他赔偿损失2.95万元。

　　尽管赢了这场艰难的“马拉松”官司，但段代平心理的包袱却越来越沉重。他状告的是自己亲生父亲。事情得从5年前说起——

　　祸起萧墙车被扣

　　1996年10月14日下午，新婚不久、刚刚分家立户的段代平驾着自己的川M10247号农用方圆车拉石料下山去县城，随车的还有已过花甲的父亲段万奎。5点半左右，卸完石料放空回山，车到梁平县民政玻璃厂门前时，父子俩停车去一户烟摊买包烟。烟刚点燃，2辆长安车、2辆摩托车嘎地停住，跳下近20人团团围住他们。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段代平的点火钥匙就被来人夺过去了。父子俩被这伙人塞进长安车愣头愣脑进了梁山镇第二派出所(简称二派)，段代平的车也被其中一个少年开着跟进了所里。

　　段代平和父亲这才知道三弟段代禄闯下了大祸。原来，两三个小时前，年轻气盛的段代禄在家门口欲搭乘本镇皂角村4组肖世文的出租车下山去4公里外的县城，不料两人为座位发生口角，肖世文拒载了他。20分钟后，“大失面子”的段代禄赶到县城大河坝街，瞧见肖正停车待客，走上前去不几言便抓扯起来。他哪是肖的对手，情急中转身冲进街边一家饮食店抓起一把菜刀向肖的腰部连砍3刀，随后撒腿跑脱。

　　事发后，肖的弟弟肖世明、肖世均等人获知段家老二有一辆方圆车，遂打电话请示二派，经同意后，段代平的车被开进了派出所。没想到，父子俩被请进派出所不出10分钟，那“惹天祸”的段代禄就被擒获归案。“这下，我可脱干系了。”段代平想，可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接下来，派出所动员段氏父子拿出1万元现金医治受伤的肖世文。可段代平刚在上年买车花去了2万多元，不久前结婚又用光了所有积蓄，日子还没轻松起来，哪有“巨款”摆平“兄弟惹的祸”？60岁的“干瘪”父亲手头也没钱款，他向派出所表示第二天去贷款来。段氏父子当晚忐忑回到家中。

　　次日上午，段万奎跑了几家银行都无功而返。受伤者肖世文的14岁儿子肖飞见段家没拿钱来，竟将所扣的车从二派开回了家，不知怎的没过几时又开回了派出所。下午6时许，肖家二三十人分乘长安车、摩托车汹汹登门，把段老汉再次“请”进派出所。当听说“没搞到钱”后，肖家人十分恼怒，冲上楼来，抬起段老汉的手脚，塞入一辆红色长安车返回段家。

　　段代平见势吓得遁入屋后林中。众来人“乒乒乓乓”一阵打砸，又冲上二楼，抓起段家大儿媳妇陈某的双腿，头上足下倒悬阳台外，把段家个个吓得目瞪口呆。随后，段代平结婚的被盖衣物、床垫沙发、电视机等家什被当作“战利品”运走了。事态严重，梁平县公安局局长亲自坐阵。在警方干预下，肖家将掠之物交还段家。

　　段老汉被这“阵仗”吓懵了，在警察保护下又回到派出所。有人提醒他，你没得钱垫付医治费，就将放在派出所的这车卖了嘛。段老汉经过两个小时的“深思熟虑”，笔重如山写下同意卖车的字据交给派出所：“梁山镇望县村3组段代禄现年21岁，于96年10月14日下午因搭乘出租车发生纠纷伤害他人，应付部分医疗费，现家中经济困难，经×××动员，现在把二儿子方圆车一辆放在梁山镇第二派出所等待出售后，垫付医药费。望县村3组段万奎。1996年10月15日。”

　　16日，段万奎请人用红纸写了张“汽车出售，联系人段万奎，联系地址梁山镇望县村三组”的广告在离家不远的318国道旁贴示出来。尽管第二天广告被段万奎揭下，但这事段代平还蒙在鼓里。

　　索车不成上法庭

　　车被“留”在了派出所里。肖家自筹了1万多元垫付医药费用。不久，段代禄因故意伤害罪判刑入狱3年，并附还民事赔偿2.3万元。

　　段代平的日子暂时“安宁”了下来。几个月后，儿子呱呱坠地。一家3口的经济捉襟见肘。段代平屡屡向父亲索车。段万奎也没办法，“翻脸”不认帐了，“找我干啥？我又没抢你的车钥匙，扣你的车，车是你的，我敢卖掉吗？有本事，你去找肖家和派出所吧！”

　　段代平只得来到二派，请求放车。但派出所说，你父亲已将立据卖车，不放。

　　孩子满月了。身高1.57米的段代平和同样瘦弱的妻子挽起衣袖上山采石维持一家人生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妻子万成美几次和他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不知和父亲拌了多少回嘴，也不知跑了多少路。段代平实在想不通，弟弟犯了法，凭什么强“夺”我的方向盘。

　　一晃到了1997年6月底，饱尝“劳苦”的段代平将自己认为是“合伙”扣车的父亲、县公安局和肖家3人(肖世均、肖世明、肖飞)告上了法庭，请求判令返还车辆并赔偿损失6万元。

　　五位被告庭争激烈。县公安局辩称，是段万奎自愿将车放在二派院内等待出售的，所以警方不承担责任。段万奎辩称，车辆是公安局(二派)和肖家所扣，本人无过错。肖家辩称，我们是经派出所同意的才把车驾进二派的，我方也无过错。

　　1997年9月10日，梁平县法院审结认为，段万奎未经段代平同意而将其车立据停放于二派待售，侵犯了儿子的财产权益，应承担全部责任；县公安局、肖家三被告均不承担责任。法院作出判决：由段万奎从二派领回原告的汽车交还段代平，并赔偿停驶损失2.95万元。案件受理费1190元由段万奎承担，其他诉讼费2000元由父子各承担1000元。

　　官司打成“马拉松”

　　儿子告倒老父，段老汉一下像霜打蔫了的茄子。天文数字般的损失赔偿费像块巨石压在胸口。

　　囊中如同身躯一样干瘪的段万奎猝然不防地全输给了儿子，父子俩“反目成仇”。但他没有服输，而不停地奔走，以原判事实认定错误，原判结果错误为由申请法院再审。终于，法院重新开庭审理。

　　这一折腾就去了两年半时间。2000年3月23日，梁平县法院另行组合议庭再审。再审认为，肖家将段代平的车开进二派属不当行为。段万奎立据后写了卖车广告，完全已属于自愿作出的真实意思表示，证明其放弃了对肖家不法行为的异议，也同时表示出公安局的动员意见的认同。故段万奎的行为属于无权代理，由于段代平又不予追认，其应当承担对段代平的损害后果。法院判决：驳回其再审申请，维持原判，原审诉讼费维持，再审受理费、诉讼费2275元全部由段万奎承担。

　　接到判决书后，输红了眼的段老汉到镇里办了“家庭贫困”的证明，申请缓交部分上诉费用，遂向重庆市第二中级法院上诉。2000年7月20日，二中院组成合议庭审理，认为原再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判决撤消梁平县法院作出的再审判决，发回重审。重审诉讼费用，段万奎又担了“大头”。

　　官司又打回了梁平县法院，一切又似乎得从头来，但段万奎却已背上了7375元的诉讼费用。2000年12月，梁平县法院组成合议庭开庭重审。

　　又经几番波折。2001年2月8日，法院作出(2000)民初字第195号民事判决判决，肖飞、肖世均将车曾开回肖家，又开至二派属不法行为，应承担赔偿该车两天停运损失。段万奎立据并广告自愿卖车，应承担全责。法庭宣判：由被告段万奎领回车辆交还其子。肖世均、肖飞赔偿停运两天的损失73.33元。段万奎赔偿车辆损失费1.4万元、停运损失3.63万元。一、二审受理费各3670元，肖家两审分别承担50元，段万奎两审分别承担2019元，原告段代平两审分别承担1601元。

　　段万奎头重脚轻地走出了法院大门，心中没一点儿底了。

　　讼争进行4年了，车子已成一堆废铁。段代平这时也觉得养育了自己20多年的父亲好可怜，曾多少次想放弃判赔所得“饶”了父亲，就当一回冤大头吧！

　　官司打到这种地步，却由不得段代平作主了。这下，段万奎豁出去了。即使儿子放弃全部损失赔偿，可这几经折腾的上万元官司成本他无论如何也掏不起。接到重审判决书后，今年2月28日段万奎再次提起上诉。11月25日，市二中院作出终审判决，维持(2000)民初字第195号民事判决。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的持刀伤人者段代禄已于1999年10月刑满释放，法院判决他赔付肖世文的上万元医治费用至今还未兑现，这笔钱还暂由肖家自个儿担着。

　　今天看来，当年“扣”车的权宜之计似乎一点儿也未起作用，反而给当事各方增加了说不出的痛。(傅祖洪、郑高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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