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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载足迹读出“好人精神”--追记英雄周光裕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12月27日14:47 扬子晚报

  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没有曲折传奇的经历,一位普通下岗工人的事迹却在古城南京市民中掀起巨大的感情波澜。他就是勇斗歹徒壮烈牺牲的好人周光裕。

  12月23日,是老周的“六七”。当他的妻子王福琴带着女儿周凌燕、儿子周凌云来到英雄抛洒热血的玄武湖畔祭奠时,游园的人们闻讯后自发地围拢过来,在地上摆下鲜花、水果、醇酒,用纯朴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心愿:好人哪,你走得太急,凄风冷雨刺骨凉,敬杯
水酒给你暖身子!

  一个普通人的壮举如此打动着众多人的心!一个多月来,人们以各种方式表达对他的缅怀与追思!本报等多家新闻媒体及时予以广泛报道;省委书记回良玉,省委副书记、南京市委书记李源潮等省市领导对他见义勇为的精神给予了高度评价与赞扬;南京市成立了他的先进事迹报告团;以他的见义勇为先进事迹为主题制作的MTV《好人爸爸》正在广为传唱;一个学习“好人”老周的活动正在掀起……

  是什么如此强烈地拨动着千万人的心弦,仅仅是由于他献身的壮烈吗?不,那壮烈的瞬间,的确曾给人们以强烈的震撼,但更深地打动人心的却是由此而展示的那贯穿他57载平凡人生旅程的绚丽的不平凡的情感世界。

  认认真真地做好每一件事反映出他对生活的热爱与不懈追求———

  殷殷事业情

  40年来,周光裕干的尽是些不起眼的工作,先后换了20多个岗位。然而,再平凡的工作岗位他也视作是一种不平凡的事业。即使身处逆境,经受下岗的阵痛,他也从不怨天尤人,而是自强自立,始终对生活抱有信心,对事业充满热爱。

  1961年,17岁的周光裕从南京浦口区两浦铁中初中毕业后,随其他知青一道插队到老山林场。在“茅屋为家地当床,山芋瓜菜充饥肠”的艰苦环境中,他一干就是十五年,先后干过送奶工、养牛工、果园守园人、拖拉机手、食堂厨师等。

  1976年,周光裕返城进了南京钨钼材料厂,先后在食堂、粉末车间和保卫科护厂队工作,当过司务长、班长,几乎年年是厂里的先进。老周的好友、厂党委副书记蔡一君深情地回忆说,周光裕给人的印象是吃苦耐劳。他所在的粉末车间纯化班是全厂最苦最累的地方。每天,周光裕都要忍着刺鼻的气味,将25公斤重的液氨桶扛上扛下,后来患上了腰肌劳损,他还是一声不吭。

  1996年11月底,钨钼材料厂停产,周光裕下岗。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他在市场上卖过猪肉、螺蛳、龙虾、水果等,后来,又到南京商厦当空调安装工,在南京国际会议中心看过浴室。1999年初到私营南京金鼎成商务有限公司工作。该公司副总经理赵年生回忆说,在公司他先后干了三四个岗位。由于吃苦耐劳、认真负责,各部门都争着要他。做车管员,他为所有司机和车辆建起了详细的档案。做送货员,他一天要跑二三十家餐馆。一次在火车站卸酒,人手不够,周光裕一声不吭地和司机卸下整整两卡车的酒。老周牺牲后,公司的91名员工自发捐款1.58万元,老板个人就捐了2万元。这次公司上下自发的捐款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着见义勇为的壮举,更是被他一贯踏实勤恳的工作作风所感动。

  几十年的风雨沧桑,诉不尽的人生磨难,永远洗刷不掉的是挂在他脸上的微笑和汗水。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记忆中都有一个整日笑盈盈的他,一个乐观豁达、自强自立的好人。“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这是他的一句口头禅。即使是在下岗后的困境中,他也没有向他人诉苦、向企业伸手。他心里总是想着自己还能干些什么,再干些什么。

  钨钼材料厂的王国民厂长向记者介绍,老周下岗后,每月收入才一两百块钱。和其他人一样,他也常常到厂里来,但不同的是,他每次来找厂领导都不是抱怨,不是要补助,也不是要报销医药费,而是问长问短,尽力为厂里脱困出主意、想办法。

  太平门社委会的老主任伍世梅一直想帮周光裕家办“最低保障”,并告诉他,只要符合条件写个申请就行。而他却总是说:“我现在还干得动,等实在干不动了再说吧。”

  为了生计,老周什么活都肯干,但报酬却很微薄。像装空调这样的活,一台才20元,城里人一般不肯干,50多岁的老周却和20多岁的小伙子一起爬上爬下。

  即使再困苦的生活,也难以泯灭他心中的憧憬和希望。他常和老伴合计着再熬上几年,能拿600元的退休金了,儿女毕业了,家境就会慢慢好起来。到那时他要带着妻子儿女坐车好好转转,看看南京城的新变化……

  这就是周光裕,一个在普通岗位上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以实干赢得他人敬佩的人;一个心中永存美好,对生活始终充满热爱与自信的好人!

  是非面前、危难时刻凸现他爱憎分明的做人准则———

  耿耿赤子情

  追寻着周光裕生前的一言一行,至今人们说得最多的字眼就是“他是个难得的好人!”但就是这个好人,在是非面前,从不含糊,从不避让;在危急时刻,常常忘记自身的安危。

  在老山林场插队期间,周光裕就曾经因为制止偷盗行为而受人谩骂、挨过打。有一次,他替队里看守果园,为了维护集体的果实不受损失而得罪了人,甚至惹恼了当地的一帮不法分子,几次在知青住地受到围攻。

  还是在钨钼材料厂当护厂队员时,一天厂里一个有名的邪头拿公家的材料想溜出门,周光裕发现后坚决不让走。这个邪头恼羞成怒,挥拳就打,周光裕抓住材料的手就是不愿松开。集体的财物保住了,老周的脸却肿紫了一个多星期。

  严以律己,敢于顶真,这是周光裕做人的原则。无论是当送奶工,还是当工厂食堂的司务长,或是私营企业的送货员,凡他经手的现金、账目、票据,无一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牺牲那一天,人们整理他留在现场的遗物时,发现他身无分文,当天经手的全部公款都整齐地放在包里。

  在钨钼材料厂,一年夏天,厂里氨气罐的皮管突然爆裂。工人们被大量泄漏的氨气熏得头晕泪流。周光裕顾不上戴防护面罩,冲上去迅速关掉了阀门。险情排除了,老周却被氨气熏得几天吃不下饭。

  邻居查红妹向记者讲述这样一件事:有一天晚上她到老周家有事,敲门时开玩笑故意不出声,她听见老周爱人在房间里小声说,不答应就不要开门,但老周还是猛地打开了门。查红妹事后问老周,你就不怕坏人来吗?老周却笑着说:只有坏人怕好人的道理,哪有好人怕坏人的?

  这正是老周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他不仅这样说了,而且这样做了。面对两个穷凶极恶的抢劫歹徒,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为了真理和正义,直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位卑未敢忘忧国”。这就是周光裕。即便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也始终不忘尽自己的一份责任,为社会多创造一份美好!

  桩桩为人添乐解愁的小事折射出他助人为乐的美好心灵———

  融融邻里情

  新世纪第一个圣诞之夜,好人老周的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遍遍抚摸着老周的遗像,在轻轻哭泣。

  那是几年前,老周下岗后在一家菜市场摆个摊子卖猪肉。他时常看到住在附近的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每天拄着拐杖来买菜。每逢老人要买肉,周光裕总是尽量将最好的肉卖给她。有一天,老人在菜市场转了好几圈,似乎有什么心事,周光裕很纳闷,便去询问,原来,老人是想吃螺蛳,跑了半天仍未买到。周光裕笑着对老人说:“附近菜场有的是新鲜螺蛳,等下班我就去给您买好送去!”后来的日子,周光裕还不时给老人送菜上门,一开始邻居还以为他是老人的儿子呢!老周牺牲后,老太太不时到他家帮助料理,常常流着泪说:“好人啊!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呀……”

  周光裕心灵手巧、天资聪颖,又肯动脑筋,许多东西一钻就会。多才多艺的他总是用这些技能为他人服务。熟悉他的太平门社委会主任施鸾霞动情地回忆说,一位邻居家空调要移机,老周听了二话不说就去帮忙,不要任何回报;那年老周找了个帮人送酒的临时工作,一些邻居经常请他带点批发价酒回来,他总是乐呵呵地用自行车整箱给人捎回,还不时地帮忙送到楼上。

  的确,在邻居和朋友眼里,周光裕有副热心肠,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大哥。钨钼材料厂的职工不会忘记,谁家有事,只要招呼一声,他都一口答应,从不拿劳酬。周光裕在菜场卖猪肉,为了方便居民生活,他第一个安装了绞肉机,平时也都拿出来给大伙无偿使用,从来就不考虑同行抢他的生意。楼里的电闸跳了,第一个出来修的肯定是他……周光裕活着的时候,有人看他整日不停地忙碌的身影,曾感叹他活得太苦太累,其实,在他那不知疲倦的躯体内蕴藏的是一颗渴望生命的每一分钟都过得更充实更有价值的心!

  丰富美好的感情世界展示了他完美人格的另一面———

  绵绵亲人情

  老周离去已经40多天了,他的爱人王福琴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中解脱出来。一次次抚摸、亲吻着丈夫仍带笑容的遗像,王福琴抑制不住的泪水无数次浸湿披着黑纱的镜框!怎能忘夫妻恩爱,怎能忘儿女情长……

  “寒窑虽破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这是黄梅戏《天仙配》中的唱词,连日来,记者几次与王福琴交谈,深深感受到一对恩爱夫妻的幸福与美好。走近这个英雄之家,充分领略到一个普通家庭闪现出的美德之光。

  王福琴向记者介绍,我和老周平时都是一起离开家门去上班的,每次都是他骑自行车把我带到公交车站,送我上车后自己才走。平时家务活,他干的比我还多,至今家里还用着他当年打的家具,结婚这么多年,我们俩从来都没有红过一次脸。

  “那天早上,老周说时间来不及了,他要先到单位去,我就没和他一起出门,想不到,这匆匆一别竟是永别。”王福琴流着眼泪对记者说:“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我们夫妻俩都是平平凡凡的人,在单位踏踏实实工作,下岗了靠双手吃饭,老周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因为我们始终对生活充满美好的向往……”

  的确,在他生活的每一天,他献给亲人的爱,同献给事业、群众、邻里的爱一样,真挚而崇高。在家人的眼里,他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他多年照料卧床不起的养父,在外奔波回到家还操持家务,有时疲惫得看着电视都会睡着。下岗后的周光裕,备尝生活的艰辛,一对儿女是他心中永远的牵挂与希望!他常常教导儿女要“好好读书,做个好人”。为了送孩子读书求学,他不惜四处举债10万多元,所有的辛劳都由夫妇俩自己承担。

  周光裕对家庭倾注了全部的爱,对自己却克勤克俭。老周去世“头七”的那一天,王福琴在灵堂前供上了小笼包。她伤心地说,这辈子老周连小笼包子都没吃过几次。王福琴还拿出一件崭新的夹克衫。这是她在玉桥市场转了3个半小时,才狠狠心花40元钱买的。但老周总是舍不得穿,说这么好的衣服要等过春节时再穿。谁知他再也没机会穿上了。他的3个妻弟都喜欢他这个姐夫,每次家庭聚会,他们都把上席留给父亲和姐夫。周光裕的岳母得知女婿遇害,当时就昏倒在地。见到前来吊唁的她女儿的结婚介绍人,她第一句话就是“感谢你为我女儿介绍了一个好人”。

  “好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字眼,周光裕却赋予了它丰富而且深刻的内涵,在他质朴的外表下,有着火一样的热忱,就像一块璞玉,质朴无华中蕴藏着的是美好与珍贵。

  安息吧,好人老周! 本报记者 祖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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