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很宿命的人,但那次采访那个死刑犯,他说的一句很宿命的话重重地砸在我心上。他说,算命的跟他说,他的本命年有血光之灾。他说这是一个人命里的劫数。我问他多大,他说属龙。再问,连月份都和我一样。我在心里愕了一下,不敢告诉他我和他一般大,怕沾上晦气,不吉利。而就在那个瞬间,我感觉自己很空洞地游离于这个真实的场景之外,仿佛这一个场景是过去时光中早就设定的,或是梦里曾现过的,现在不过是一种重现……
回到北京,同事都在忙着写年终总结,我在繁忙和杂乱中背着很沉重的一些心事。日历上的元月一日已经掀过去了,我对那个日子表现得很无动于衷。我更像农人般固执地认为,年界该是旧历的除夕。旧历年前,我就近去了一趟雍和宫,祈了一个平安符挂在脖子上,听见风铃在庙堂的高处时断时续地响着。那风铃就像时间的灵物,它将人心里沉积已久的杂杂沓沓的纷乱一点一点地逐退,一直退至宁静平和。
我原来是祈求宁静的吗?
我在那一片宁静里清晰地看见了生活留在命运里的脉络。那脉络就停在我的本命年里,我不知那脉络究竟会怎样穿过我的本命年。如果我像以往年月里那样浑浑沌沌沿着脉络走,自然是命里发生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信命,我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打造和装修自己的本命年。
我在旧历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忽然体味到年其实是有意思的,我们在一岁一岁地长,年就是刻度就是尺寸。它衡量我们一生的价值。这是我在虚度了许多光阴之后才懂得的。我在36岁这个年里完全是洗心革面的样子。我对年说我已经虚度不起了,然后我就摒弃了年曾带给我的那些美妙的色泽味道和声音,我取了年里包含着的光阴里原本持有的静默,我在静默里写上我要创作的《危机四伏》那剖书的名字,那些我熟知的警察,他们也以静默的姿态走进我的书中。原来他们一直跟随着我的生活,他们是我生命里潜藏着的另一种层面,他们跟我在心灵里相聚。后来,那本书应我之邀从我的心里走出来,跟我面对面地坐在我的本命年里,等于我把我的一位亲密朋友从最隐秘的一个角落处拉出来,我把它当作礼物给自己也给读者,犹如光年里可以辨识的一粒微尘,虽然微乎其微,却是生命刻意留在年里的记号。
当我的小说在全国各地热销的时候,看守所的张所长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那个城市出现了我的盗版书,并告诉我说,我采访过的那个死刑犯年前就决了。决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再见胡记者一面,有话要对胡记者说……
我的心又是一愕。我不知他要对我说什么,但我确实有话要对他说,我想告诉他,其实人的命都是自己打造出来的!
况且,他决在年前,不在本命年里……
后来我琢磨,我所祈求的平安符也并没有保佑我的书平安无事,它陷在一场风波里,把我心中的一份宁静撕破了。好在我一直努力坚守和持有心中的一份平和。我一点也不怨天尤人,不断地有人安慰我说“经历即是财富”。可是我还是想说我更喜欢宁静。但我庆幸自己用平和的心态对待生命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然后,我还看到了许多人的高贵和美德,它们加固了我内心的平和从而使我看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可沟通和可理解性。我就是在这样一片光景里,像一个遁入禅境中人,入定在意愿之中的宁静里,开始我的第二部长篇悬疑侦探小说《狭路相逢》的创作中的。本命年留在心中的疑惧和恐慌早已消逝了。埋在生活里的许多事实,它们像种子被埋在泥土里,一经心灵的温润便滋出芽子冒出新绿……
“没有比事实更精彩的了!”这是我没写进书里,但却想告诉读者的一句话。
(《狭路相逢》已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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