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退休人员的养老金有“活命钱”的说法,国家历来注重对这项资金的管理和发放。1995年1月1日正式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七十四条明确规定:“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挪用社会保险基金。”可就在《劳动法》生效仅5个月后,1995年5月2日,中国工商银行围场支行四合永办事处就扣划了县社会保险所汇往沸石矿的31608元养老统筹金,并且一扣就是六年。

　　“我们的活命钱哪儿去啦?”

　　1995年5月2日,围场社会保险所汇给围场沸石矿的一笔款项,到了沸石矿设在工商银行围场支行四合永办事处的账户上,这笔钱是该矿57名离退休老工人当年1—3月份养老金的一部分(当时实行差额拨款,不足部分从沸石矿应上缴的统筹金中扣除,由沸石矿补给离退休工人们),共31608元。5月份才发1—3月份的养老金,已经不算早了,可是这笔钱直到现在也没到老工人们的手里。

　　就在汇款到达当日,四合永办事处就以沸石矿欠该行贷款为由从中扣划利息10521.73元,第二天又从中扣划贷款本金2万元。总额3.1万多元养老金只剩下不到1000元。其时养老金并未实行社会化发放,沸石矿又已停产,养老金不能及时发放的情况早已见怪不怪,善良的老工人们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1995年的11月、12月和1996年的3月,老工人们才分别领了3次养老金,并分别在《工资表》中1995年1、2、3月三栏中签了字。经查实这笔钱是保险所拨来的1995年4—12月养老金的差额拨款部分。

　　1996年10月18日,沸石矿依法宣告破产。在审计中,老工人们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他们愤怒了:银行怎么可以在企业发不出工资的情况下,扣划国家明令不准挪用的老工人的“活命钱”?于是,他们开始了长时间的上访。该找的都找了,仍然解决不了问题。1999年8月24日,57名老工人一纸诉状将中国工商银行围场支行告上法庭。

　　“赢了官司咋拿不到钱?”

　　1999年9月,围场法院公开审理了这一案件。对原告57名老工人的诉讼,被告工商行围场支行辩称:“我行在沸石矿基本账户扣的是沸石矿的款,不存在特定用途特征,只能体现其所有权。扣划后,有关单位与我行协商,我行于1995年5月17日又贷给沸石矿5万元用发放退休工人生活费。沸石矿也于1995年的9月(事实上是11月————记者注)、12月,1996年3月给退休工人发放了1995年1—3月份退休金。扣划之事是1995年发生的,原告在1999年才向我行主张权利,已过诉讼时效。故我行不同意返还。”

　　针对这一观点,原告指出:养老金的所有权属于老工人本人,这是国家法律法规明文规定的,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得截留、挪用,即使是代为发放的沸石矿也不能将这笔款项据为己有。保险所的汇票上已明明白白标明了款项来源和用途,且由于此时沸石矿已停产,此前此后不算短的时间内该矿账户上已无往来账目,被告不会不知道这笔款的来历;说老工人已领到1995年1—3月份的养老金是不符合事实的。沸石矿1995年11月、12月和1996年3月发放的所谓“1995年1—3月份养老金”经查实是社会保险所拨付的1995年4—12月的养老金(差额部分),而老工人们1995年全年至今只领到了这笔养老金。另外,银行1995年5月17日贷给沸石矿的5万元贷款标明是用来垫付铁运费的,硬要说是用来发养老金,是不符合事实的;具体到诉讼时效,原告在1996年得知自己的权益受到损害后一直在向有关部门进行反映,且县领导也多次劝说工商行返还扣划的养老金,1999年4月工商行也曾给县政府出具拒绝返还养老金的“说明”,原告是1999年8月24日起诉的,根本就没有超过法定时限。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经审理,法院认为:“从保险所拨付到沸石矿账户上的养老金归57名老工人所有,银行扣划无法律和事实依据,应予返还。被告主张已向沸石矿发放退休金,实质为被告与沸石矿形成的另一债权债务,与返还原告退休金无关,原、被告之声间的债权债务未消灭仍存在。”据此判决:“被告工商银行返还原告刘瑞等57人(养老)统筹金30521.72元,支付利息(从1995年5月3日至判决生效,按万分之四计算)。于判决生效后十五日内履行完毕。”判决书上的日期是1999年10月29日。两个月后,老工们心怀感激地将一面写有“秉公执法”的锦旗送到了县法院。

　　可一个多月后,银行方面还没有动静。于是,老工人们找到了法院,法院的同志说“他们不还钱,只能强制执行了,你们写执行申请吧。”银行这回有了反应,但却不是还钱,而是上诉至承德市中级人民法院。

　　对此,老工人代国祥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判决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服判决,可在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上诉,为什么银行在判决书送达一个多月后———过了诉讼时效时才上诉———法院为何还受理?”

　　“养老金所有权不属于退休工人?”

　　2000年5月24日,承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开庭,并于不久后下达了《民事裁定书》。老工人们想不明白的是,5月24日开的庭,《裁定书》的落款日期竟是“二OOO年五月六日”————这份编号为“(2000)承民终字第182号”的《民事裁定书》中这样写道:

　　“本院认为,围场工商银行四合永办事处所扣划统筹金的所有权不属于被上诉人,应属围场沸石矿,围场沸石矿于1999(此处应为1996年———记者注)年10月18日被围场法院宣告破产还债,其上级主管机关为工业局,中国工商银行围场支行不具备被告主体资格,二审法院裁定如下:一、撤销河北省围场满族蒙古族自治县人民法院(1999)围民初字第1407号民事判决。二、发还围场满族蒙古族自治县人民法院重新审理。”

　　发给自己的养老金自己没有所有权,而且又告错了人(对方不具备当被告的资格),朴实的老工人们怎么也弄不清这个裁定的意思。

　　“转了一圈,原地不动”

　　承德中院的《民事裁定书》(二审)下达后,围场法院再次开庭审理了该案———不过,与二审裁定不太一致的是:没有“所有权”的原告仍坐在原告席上,而“不具备被告主体资格”的工行围场支行也还是被告。2000年12月16日,围场法院作出裁定(三审):“被告工商银行扣划离退休人员的统筹金没有法律依据,应予返还,但款被扣划后57名原告分别于1995年9月(此处应为11月———记者注)、12月、1996年3月将1995年1—3月份退休金领取。故再主张该笔款项所有权的理由不能成立。”57名老工人们的起诉被驳回。他们只得再次提起申诉。

　　三个月后,案件峰回路转。2001年3月16日,围场法院作出裁定(四审):“本案经本院院长发现适用法律确有错误。本案属发还重审案件,应另行组成合议庭审理,而不能按简易程序审理。”于是决定:另行组成合议庭再审,并中止执行原裁定。

　　2001年5月23日,围场法院另行组成合议庭再审(五审)。绕了一圈,原、被告仍没变。再审判决结果令老工人们大失所望。围场法院6月28日的再审判决书这样写道:

　　“本院认为:被告工商银行虽然扣划了沸石矿账户上的统筹金,但并不是专款专户款养老金,被告再次贷款后,原告以(应为“已”———记者注)发放了1995年1至3月份退休金。且原告系在原告单位破产后再起诉索要,不应支持。”

　　法院撤销了原审裁定,驳回刘瑞等57名老工人的诉讼请求,案件受理费2037元及诉讼实际支出费用300元由原告承担。

　　“钱是我们的,谁也甭想赖账!”

　　对这个判决,57名老工人表示不服,遂于2001年7月31日上诉至承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他们坚持认为,围场法院的再审判决依据的是中院的《民事裁定书》,所以他们在这次的诉状中特意针对裁定内容再次进行了辩驳。

　　针对裁定中所称:“工商银行扣划的统筹金所有权不属于57名原告”,老工人们认为这笔钱是县社会保险所专门划拨用来发放沸石矿57名退休工人养老金的,来源明确,沸石矿只是代为发放,并不拥有所有权。依据1995年8月28日劳动部劳部发[1995]332号文第一条规定:“基本养老保险实行社会统筹与个人账户相结合,社会统筹金是全体在职职工和离退休人员的共有财产,个人账户基金属于职工个人所有,这笔钱既不属于国家预算内资金,也不属于国家预算外资金,任何单位和个人均无权擅自动用。”工商银行扣划的养老金所有权属于老工人,不可否认。

　　针对“工商银行不具备被告主体资格”这一说法。老人们找到了《企业养老保险基金管理规定》,其第28条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挪用养老保险基金的,对主管人员和直接责任人员,根据情节轻重,给予行政处分;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老工人们认为:工商银行围场支行不顾国家法律、法规的明文规定,公然截留、挪用养老金,其违法行为显而易见,退休工人将侵权行为人作为被告完全符合法律规定。而判定工商银行不具备被告主体资格,是没有法律依据的。

　　2001年11月30日,承德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审理了这一案件。但是法庭并没有当庭宣判。

　　“官司何时是尽头?”

　　3万元不是一个太小的数字,可是平均到57个人头上,每人只有区区500多元。这点钱对于别人也许不算什么,可对于家庭大都在农村的离退休老工人们来说,却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为了追讨这笔平均每人500多元的养老金,据57名离退休老工人的代表人之一代国祥讲,几年来各种花销已近3万元————跟扣划的钱相去不远。他说:他们现在打官司的意义,已不仅仅是为了要钱,更重要的是给长眠于地下的工友们一个交代。几年来,57名老工人中已有10人相继离开人世。

　　从养老金被扣划,到现在已6年有余;从开始追讨,到现在已四年有余;从把工商银行告上法庭,到现在已2年有余。退休老工人王富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要回被扣划去的养老金,但是他们一定要把这场官司打到底,即使剩下的47人也“去了”,他们的子孙也会接着打下去。他说:“虽然我们穷,可是倾家荡产我们也要把这个理儿找地方说说清楚。” (本报记者 刘勇)

   短信圣诞站送大奖：数码相机、CD/VCD…好机会别错过！
      送祝福的话，给思念的人--新浪短信言语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