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3月，浙江省首例变性人李莹状告杭州某医院的官司曾被全国媒体广泛报道。这场官司引人注目的原因之一，是变性人李莹给我国司法界出了一道难题：全国无一机构能对变性手术失败作出权威鉴定。近日，李莹来到本报，向记者独家披露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细节：所谓“自残”原是个谎言！这场引起全国关注的奇案将由此再起波澜。

　　虽然已有诸多报道，知道了她的变性人的身份，但当李莹娉婷地站在我面前时，我还是为她的温柔如水所惊讶，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我也很自然地把她当作了一个女性。“十年了！我接受变性手术已经快整十年了！我为此痛苦了十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说到激愤处，李莹的声音也仍然是柔柔的。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我不是自残！当年，我是在医生的家中‘自残’的！”

　　真相

　　一直以来，对外的说法都是：1991年12月1日，李莹来到杭州，次日去了杭州某医院，当时的主治医师告诉他可以进行手术，并立即安排他住院了。但原定手术的日期过后，该医生却通知他，不能做手术了，于是他就出了院。之后的说法就如杭州市某医院在答辩状中所称，他因女性化生活14年，变性愿望十分强烈，去多家医院求诊均遭拒绝。于是他用剃须刀切除了自己的双侧睾丸，前往该院，要求做变性手术。同年2月27日，医院为其施行了变性手术。

　　但是现在，李莹却开始向记者讲述事情的另一个“版本”：“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对媒体公开，因为我想，做人是要讲良心的，该医生当年也是在我的百般要求下才为我做的手术，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便是去年打官司的时候，为了保护该医生，对外我也一直宣称是自残，然后医院才为我做了变性手术。但是，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却没有给我一个有良心的说法。所以，今天我要把当年的这件事说出来！”李莹说，在遭到医院的拒绝后，他留在了杭州，一边赚钱，一边不断地写信给该医生，要求为自己做变性手术。前后写了近30封信，讲述了自己的痛苦及不幸，希望能打动医生。此间他也拿钱到医院找过该医生，但都没有得到同意。“虽然也有医生暗示过我，只要自残，医院就有可能会给我做手术了，但我实在没有那个勇气。”眼看就要过年了，正当他几乎绝望，准备南下广州的时候，1991年2月初的一天，李莹却接到了该医生的电话，对他说：“你先赚钱吧。”不明就里的李莹并没有意识到该医生话中的潜台词。直到几天后，正准备上班的李莹，在门前的巷子里意外地被该医生叫住，对他说：“钱准备好没有，等会到朝晖公园门口等”云云。李莹此时才意识到该医生答应为自己做手术了，立即回家取钱，并赶到了朝晖公园。不一会儿，该医生神情紧张地来了，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来到了附近该医生的家中。在确定楼上没有别人后，该医生才招手让他上了楼。

　　“至今我还清晰地记着这名医生家中的布局，我们就是在他家小客厅的那张红色沙发上做的手术。”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李莹记住了每一个细节，足以看出他对这段往事的刻骨铭心。他说，该医生拿出了一个小饭盒、一个酒精炉以及手术刀、针线、麻醉针剂等一些用具，还在他的身下垫了很厚的草纸。看得出，该医生也非常紧张，在给他注射了麻醉剂后，没等麻醉感上来，就立即“开刀”了。“那种彻骨的疼痛，我想，大概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吧！因为我已经痛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就像掉入一个无底黑洞一般，很快就失去了知觉。”他是被该医生拍醒的，告诉他手术结束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虽然已快过年，但他全身都湿透了，就连眉毛上都是汗。此时，他看见了桌上的医用药盘中，放着被切除下来的两颗油光发亮的睾丸，这更使得他一阵晕眩，再也没有勇气看第二眼。休息片刻后，该医生就要求他离开了，因为害怕被人看见，甚至不敢扶他一下。他是自己扶着楼梯下的楼，坐上了该医生为他叫的出租车。当晚，该医生不放心，又来到他的住处，看到他休息后，已稍有恢复，正躺在床上吃饭，方才松了一口气。“为了这次手术，我付给他1200元钱，外加100元外汇券。虽然这在当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这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该医生也答应我，在后来的手术中，给我便宜一点。”就这样，他完成了变性的第一步，切除了双侧睾丸。术后也没有出现不适，于是，2月27日，在该医院，同样是该医生，为他实施的变性手术，手术分为阴茎切除术、阴蒂阴道再造术及尿道改道术三部分。由此，李莹也成为了浙江省首例变性人。

　　官司

　　接下来的一切，就如媒体中报道的那样，手术20天后，刀口发炎并化脓，在随后到附近医院的检查中，医生告诉她：阴道萎缩，必须做补救手术。而这一切，李莹认为，都是因为在术后护理过程中，由于主管医生的不负责任造成的，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至今不能过正常的性生活。再后来，就有了去年3月那场闹得纷纷扬扬的“变性人状告该医院”的官司，李莹以“至今性别转换未达到目的，肉体与精神极度痛苦”为理由，要求被告该医院赔偿10万人民币。

　　李莹说，迫使她要说出这件事的真相的原因是，被告该医院在法庭上指出，是因为她在自残过程中的不当，造成的疤痕为后来的手术带来了不便，尽管如此，他们也仍然坚称手术是成功的。但她认为，这两个手术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导致阴道萎缩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在术后没有使用必要的模具造成的。否认

　　记者立即与该医生取得了联系，对此，该医生矢口否认。记者于是询问，当年李莹“自残”后到医院求诊时的情景。“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记不清了，具体情况当年的病历上应该

　　有吧！”———作为该医院的第一例变性手术，主刀医生却对这个想做变性手术，决绝地到了“自残”地步的病人的情况记不清了，不由让人有些困惑。由于当时没有其他人在场，事实究竟如何，看来只有天知道了。

　　焦点

　　不管怎样，我们更关心的是，李莹这场状告该医院的官司的进展如何。由于目前变性手术在国内还未正式成为公开的医疗技术加以推广，因此我国卫生主管部门尚未制定变性手术的相关规范和标准，李莹的官司无疑也给司法界出了一个难题。从去年3月底开庭至今，李莹三番五次地要求对其手术的成败进行司法鉴定，也因为没有相关标准，多次遭到了拒绝。光是短短的百来字的“鉴定申请书”就因为措辞前后修改了4、5次。这期间，李莹也私下到各大医院做了检查，但医生所做的证明都被法庭以“医生不具备相应的司法鉴定资格，医生的评述，不具备相应的法律效力”为理由被驳回了。此案也因此而搁浅了下来。直至2001年10月25日，浙江省高级法院法医鉴定处终于接受了她的鉴定申请书，这不由给李莹带来了一线希望。

　　“不管结果是输是赢，我只希望尽快有个结果，尽快能开始我新的生活。10年了，太长了，我太累了。”急切中，李莹掩饰不住一抹黯然：“说句实话，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宁愿做一个易性癖的患者，我也不会再去接受变性手术了。许多易性癖患者看到我的样子都很羡慕，其实我很想劝他们，不要接受变性手术了。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我外表之下的痛苦，我无法像其他一些变性人一样结婚，甚至不能接受追求我的男子。现在的我，身心俱疲，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了，一天到晚小病不断。所以，我希望事情尽快有个了断，给我一个说法。”(本报记者胡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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