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事故,她整个人被机器搅了进去。我爱她,却没有足够的勇气牵着她的“手”走在阳光下。她是我的客户。作为一个假肢销售员,在爱过之后,我选择了离开,我往患者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倾诉人:小贾
年龄:24岁
职业:销售员
时间:1月10日
地点:假肢公司
(在我采访别人的空隙,他凑了过来,“我想找个记者采访一下我。把我的那段感情写下来,登在报纸上,哪怕她读不到,我的心里也好受些。”)
前年,我从学校毕业。大专生找工作很难。于是就做销售。好一点的销售都被有工作经验的人占据了,一家假肢公司“收留”了我。我很珍惜这份工作。
干久了,觉得好累。身体上的累,睡一觉就恢复了,只是内心的负荷越来越重。我们的客户非常特殊,都是刚刚经历或者已经经历过身心重创的人。我们的工作说得好听一点,是帮助他们重建自信,说得直白些也就是推销与被推销的关系。
我们不择手段找到他们,想方设法做他们的朋友,最终的目的当然是要将我们的产品装在他们身上。然后从中获得提成。
在刚开始工作的那一段时间,好像我所有的善意都是伪装的。这种感受对于一个刚出校门的年轻人,无异于一种精神的煎熬。
就在这时,小何出现了。她是河南人,20岁,是工厂的普通女工,要不是那场意外事故,她的人生该是条无忧无虑的河,不急不徐地流淌下去。在做活的时候,因为和姐妹嬉闹,她整个人被机器搅了进去。后来她告诉我,在那一瞬间,她触摸到了死亡。
当时小何躺在病床上,失去半条腿和半条臂。通过朋友介绍,我不远千里、风尘仆仆地找到了她。
她的漂亮超出了我的想象。第一眼,我就为她惋惜。一番自我介绍以后,我程式化地对她说:“我是你的朋友,是来帮你站起来,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当时她正在痛苦中难以自拔。不用我再多说什么,她已经对我的产品显出了迫不急待。我心里掠过一丝高兴:不虚此行。
以后的日子,我开始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关照小何。每个月都要去看她两三次,每次去都带些吃的东西和几本书。我在等小何的身体康复到一定的程度,能够装上我们公司的假肢。为了和她拉近乎,我使出了许多的伎俩。和她谈文学,谈音乐,鼓励她报高自考。
我们很谈得来,有许多的共同语言,她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打拼前程,不再是件孤独的事。
她对我的信任度渐渐超出了我的预计。本该是我关心她的,但是隔三差五地,她就要打我的手机,关照我的衣食住行。长年在外,从没一个人给过我这样的关心。我觉得温暖的同时,也隐隐觉出了什么。虽然我从没尝过恋爱的滋味。
我被那种淡淡的甜蜜诱惑着,只想一直往前。至于前面会有什么,我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日子里,她装上了我们公司的假肢,她可以站起来行走,穿上裤子,看上去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她的手臂无处可藏地暴露了她的弱点。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常牵着她的“手”一起散步。但是,说真的,每当那个时候,我心中的儿女私情反而一扫而光。在我的幻想当中,爱人的小手应该是温软的。而她的手,只有冰冷。
小何没有察觉出我的不快乐。相反,装上假肢后,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在我面前也越来越自信、更爱撒娇了。我曾看过她的日记,她如释重负地写道:在经历种种苦难以后,我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怎能伤害她的纯情?要知道,男人有时候是有些得过且过的,特别是像我们这些刚涉世的小男生,不是不想负责,而是怕哪一种决定都会是一种伤害。
我想让命运来作一个安排。如果我的不快乐能够换回她的快乐,那么这种牺牲是值得的。
我有些英雄主义,在和小何的关系上,开始我也是真心想要成全她的。但是我不是生活在真空中,每当我看到那些大街上手牵着手的男男女女,对小何的态度就会莫名其妙地冷淡下来,甚至无故地发她的脾气。事后,我又觉得非常非常对不起她。在我面前,小何既没有个性也没有脾气,她总是顺着我。按她的话说,是我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我们的关系继续着。小何满足于我对她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关心和问候,这哪里是爱情呢?我曾试着给她写信,想告诉她我真实的感受。但是,那些信没有寄出过,我怕,我怕再也找不到像小何那样,能够走进我的内心世界的人———
一天我生病了,只是小小的感冒。她着急得不得了,说我的体质差,要给我煲汤。
叫我如何承受她的情深意重?我不配呀。我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个了断了。我没有勇气当面告诉她我的感受,还是匆匆给她写了一封信。我的心情非常凌乱,我的字也凌乱。当她将汤送到我的宿舍的时候,我亲手将信交给了她。她有些怪我:什么话,当面说不得?脸上显出羞涩的笑。我说,有些话当面不好说的。
后来她哭着说,当时她以为我要向她求婚。
可想而知她看完信时的伤心。她拨通了我的手机,我听到了哭声。我一一告诉她,我内心的交战;告诉她,她的残障令我却步。虽然我知道大街上比她差的女孩子有好多。我怕她一时难以承受,又说,你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好吗。没想到,她说,爱是自由的,我不愿意你像克服困难一样克服我外在的不美。就算半个月后你的决定是和我在一起,我这一生都会怀疑你对我的爱情。然后,她让我立刻作决定。
我说让我想想,我真的认真地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她挂了电话。我当时的心情是轻松的。我知道她伤心,但我帮不了她。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我就打开音乐。是两把小提琴的合奏,听起来却像一个人内心两种思想激烈的交战。我和她在一起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重现在我的眼前。
一时间,我像一个失手打碎花瓶的孩子,我知道我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但是却再也无能为力了。我嚎啕大哭起来。我又拨通了小何的电话,告诉她,我是爱情的背叛者,我对不起她。小何反而在电话那一头一个劲地安慰我。
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结束了那段感情的小何也许依然留在这座城市,坚强地生活着。我相信她会将生活经营得很好。
如果她能够看到这篇文章,我想让她知道,小何,其实真正有残障的人是我。(武汉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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