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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西郊，西溪路龙驹坞杭州殡仪馆内一角，一座白色的两层小楼，背后群山连绵，墙外竹林苍翠。如此宁静的一个地方，恐怕没几个人知道这里就是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法医解剖中心，一个通过尸体说出秘密的地方。今年1月16日召开的杭州市公安工作会议，将“科技强警”作为六大品牌工程之一。恰逢高科技、高技术装备的法医解剖中心新近改建落成，跟着几位资深法医的步伐，1月25日，我们走进这座小楼，揭开其神秘面纱。
没有异味的解剖床
阴森森，血淋淋，腐烂的尸体，横流的污水。去之前，我已无数次想象过解剖室的恐怖情形，怕到时忍不住呕吐，还特意不吃中饭就上了车。
到门口的时候，紧张无法形容，我两腿发软，心跳加速。法医室主任封国兴打开门，我们小心翼翼尾随而入，走进这扇神秘大门。
还好，扑面而来的空气没有福尔马林的异味和血腥味，地板干净明亮。先来的一名法医已放出一段舒缓的音乐，让我们眼前为之一亮，仿佛走进宾馆，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新型解剖台全部用不锈钢制成，能够自动喷淋冲洗污物。这天下午，有一具男尸送了过来，尸体用蓝色塑料布裹着，法医周莉红说：“这具男尸前一天刚从河里捞起来，目前还不知身份，警方要查清楚究竟是生前入水，还是死后入水，再作常见毒物化验排查，比如有无安眠药、酒精等。”男尸看起来在水里浸泡已有一段时间，脸上、衣服上都有污物，周法医说，尸体表面一些物品细节往往对破案有帮助，特别是这种无名尸体，一般不作任何处理就送到法医手里。
也许是冷藏过的尸体发出的冷，站在一旁，只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膝盖以下升起，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周法医和另外一名男法医却镇定自若，一边熟练地检查死者身上的物品，记下衣物特征，拍照留存，一边脱去死者衣服。由于水里浸泡时间过长，尸体已腐烂，上身局部发黑，随着室内温度的升高，发出阵阵说不出的腥臭味。封法医打开送风系统，一股风就从天花板上垂直往下吹到解剖床上。封法医介绍，解剖床本身还有风帘吸气功能，上面吹，下面抽，基本可以抽走尸体发出的异味，净化空气，使法医能更加专心细致地工作。
半个多小时后，尸体清理完毕，法医开始检查死者身体表面疤痕，一一记下，拍照。然后就是解剖，这情景就像医院里医生在对病人进行手术，只是这里没有氧气瓶。只见法医们将死者头颅切开，一番仔细检查，看看有无撞击伤。接着用手术刀将死者的胸部、腹部切开，一点点对死者的心脏、肝、脾、肾、胃等各个器官进行检查，取样送化验室化验。
法医们不时小声交谈，议论几句。最后，由于是无名尸体，法医还取下死者一段耻骨，通过对耻骨的化验来推断死者年龄。解剖完毕后，法医把刀口缝上，一次尸检便完成了。我们看到，开颅、开胸流出的血水，全都从解剖床下端流出，对解剖室没有污染。整个过程中，解剖室内一直飘着舒缓、悠扬的音乐，封法医说，音乐可以缓解法医们的情绪。
解剖可以全程直播
解剖室二楼，这里有一个大会议室，会议室一角即是监控室，一楼解剖室内的一举一动都能在电子屏幕上看到。
当天负责监控的叶法医说，这套数码视音频监控系统前后花了十万元，每台解剖床上装有两只数码摄像头，一个摄制头部、胸部，一个摄制胸部以下，摄像头由高处俯拍，整个尸检过程一览无余。系统中还安装有无线接收装备，楼上监控人员可以与楼下法医直接对话，可以边解剖边进行解释。如果有疑问，点动鼠标，摄像头还可移动推拉，既能全摄，也可以拍特写，非常方便。
封法医介绍，“直播”使一些珍贵资料得以留存，体现了法医工作的公正性和透明度，资料将输入光盘，永久保存，这也对尸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法医的每一个动作都要经得起随时复检。下一步考虑通过光纤传输，与公安网连接，整个解剖过程就可以直接传送到市局、刑侦支队，为破案赢得时间。
此次法医解剖中心改建工程历时3个月，投资100余万元。新年竣工的中心具有中央空调、给水加压、远程排气等功能，设有指挥室、解剖室、试剂室、标本陈列室等工作场所和更衣室、浴室、休息室等辅助设施，配有可供两台解剖同事进行的新型解剖台以及X光机、遥控指挥系统、监视对讲系统等现代化装备，大大提高了法医解剖的技术含量。1月11日，杭州市公安局副局长陈伟等领导视察了中心后，也表示非常满意。据介绍，目前，这一技术装备已处于全省领先，跻身全国先进行列。
DNA鉴定侦破碎尸案
法医是为破案、审判提供证据的技术性很强的工作，具体说，就是对人的血液、精液、毛发、唾液作同一认定，确定“是谁的”。
2001年2月2日上午9时30分，一名清洁工在西溪路525号某职工学校门口窨井内，发现了两条用黄色纸箱包装的人体下肢。法医从腿长推测死者身高164-165cm，并发现大腿外侧有一黑痣。为判断死者性别及确定身源，警方立即进行DNA鉴定。
不久，蒋村派出所提供了一名叫朱菊仙的失踪女子的情况，此人1月15日离家后一直未归。警方提取了朱菊仙丈夫、儿子血样，进行DNA亲子鉴定。2月3日下午，3份报告显示，已被分尸的死者正是家住蒋村骆家庄的朱菊仙。警方访问了朱的亲属后，认为其“密友”杨国兴有重大嫌疑。
2月4日起，办案的刑警找到了上塘路建华新村杨国兴的租住处。细心的法医在卫生间洗脸池下面，发现了一滴芝麻大的干枯血迹，旁边还黏附了一颗差不多大小的脂肪组织。对旁人来说，这是毫不起眼的一点脏东西，但对法医来说，却是宝贝。经DNA检查，血迹确系被害人留下，由此认定此地就是杀人分尸的现场，从而确定杨国兴有重大嫌疑。
2月11日，杨国兴被警方抓获押解回杭。据其事后交代，与法医推断的杀人时间、分尸手段、工具、场所一一吻合。这是浙江省首例完全靠DNA鉴定来认定死者身份和侦破的案子(本报2001年2月12日曾作报道)。
说出死亡的秘密
1999年7月，龙翔桥水产品市场，商贩徐某与某美食城采购员陈某在结账时发生纠纷，两人拉拉扯扯推了几把。而后，陈某到二楼继续采购，徐某在一楼，两人继续对骂。骂着骂着，徐某突然身子往后一翻瘫倒在地，送医院后已死亡。家属认为徐某系被陈某殴打致死，要公安严惩“杀人凶手”。徐某究竟是不是被殴打致死？只能靠科学来说话了。
法医对徐某遗体作了系统解剖，40多天后，病理切片结论出来，死者死于冠心病。与陈某的争吵引起强烈的情绪激动，是发病的诱因，陈某负有一定法律责任。最后，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决陈某有期徒刑6年，附带民事赔偿7万元。
负责此案尸检工作的徐炎法医说，像这类案子，不仅有技术难度问题和法律问题，还是个社会问题，弄不好就影响公安队伍形象。作为法医，要做到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要以科学的论断让当事双方都信服，所以，短短一份法医鉴定书，却是字字千金。
科技和责任心都要
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解剖中心共有10名法医，其中4名女法医。他们的名字没几个人知道，可是几乎每一起刑事案件侦破的背后，都有他们默默奉献的身影。
法医工作几乎终日与尸体为伍，在尸体恶臭中做着一丝不苟的工作。虽然大家对法医工作充满兴趣，都有高度责任心，但尸体恶臭难以忍受，尤其在冬天，穿衣服多，那气味会留存在毛衣里，回到家里，家人往往都会掩着鼻子跑开。以前在法医中流传一个笑话：男法医回家到门口，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脱得只剩内裤走进家里，把衣服扔到洗衣机里，然后马上洗澡。好在法医们的家人对他们的工作已慢慢习惯，也给予支持。
前面提到的徐炎法医，在这个岗位上坚持了16年，乐此不疲，他说“尸体能说出死亡的秘密”。
当法医至今，徐法医说对那些断肢残体、腐烂尸体早已没了感觉，但他最怕看到小孩的尸体。去年，杭州郊区某镇一名13岁少女在家中被害。尸体送到了解剖中心，孩子还未成年，徐法医说这一幕他始终不能忘记。本报记者何秀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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