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龙凤胎还债后续：找不到孩子就不离开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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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2年04月02日15:49 南方都市报

　　新闻背景

　　去年3月23日，在广州打工的化州人宋立万带着怀孕7个月的妻子陈真乘出租车前往广州邮电医院看病，途经黄埔大道某路口时，所坐出租车与一辆小货车相撞，陈真身受重伤，早产下一对龙凤胎。体弱多病的早产婴儿虽经数月抢救后出院，但宋家却为此背上了9万元的巨额债务。6个月后，这对龙凤胎由监护人代理状告车祸双方，但天河区法院并没有给

他们满意的结果。宋立万上诉至广州市中级人们法院，但在今年3月27日开庭时，人民才发现，宋立万已经将双胞胎以9000元的价格卖给了别人。

　　宋立万租住的“家”位于员村二横路一个狭长的胡同里。仅有10平方米的出租屋里除了一张木板床，一张破饭桌，一个旧煤气灶，几条长板凳外，一无所有。

　　记者进门的时候，宋立万本来正想和他的老乡出门，他说他要去沙河打探一下，有没有孩子的消息。宋立万最初是不愿接受采访的。他说他不想回忆过去。因为对于他来说，去年到今年的回忆只有一种，那就是地狱般的痛苦。更多的时候，宋立万沉默着，和他的老乡坐在板凳上轮流吸着放在一个红塑料桶里的水烟筒。而他的妻子陈真，几乎是一言不发，呆呆地坐在木板床上。说着说着，宋立万掩住了脸，痛哭失声，陈真漠然的脸上，也已经泪水横流。

　　【飞来横祸】

　　车祸发生时，妻子怀孕才7个多月，孩子是撞出来的啊，生下来流了好多的血，男孩一出生就昏过去了

　　记者（以下简称记）：孩子还是没有消息？

　　宋立万（以下简称宋）：没有。

　　记：（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你们来广州多久了？

　　宋：两年多。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我说这些事情有什么用呢？

　　记：除了这对双胞胎，你们还有孩子吗？

　　宋：……

　　记：还有孩子，对不对？几个？

　　宋：还有一个男孩，在我父母那里养着，上二年级了。

　　记：没出车祸前的日子还可以吧？

　　宋：那时候我们两个都出去干活，还是可以的，一个月有2000块钱吧，老百姓出来打工，就是要挣一些钱回去，我每个月都要给我父母寄一些钱。

　　记：听说出车祸时陈真伤得很重，三个人住院花了很多钱。

　　宋：当时（怀孕）才7个多月呢，孩子是撞出来的啊，生下来流了好多的血，男孩子一生下来就昏过去了，邮电医院看不了，又送到117医院，光男孩子在117医院就花了6万多，老婆和女孩子在邮电医院也花了好几万，他们（车祸双方）就送来1万多，后来就一点钱没给了。我们的钱全是借来的……到现在117医院还欠5万多。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是坐车的，稀里糊涂被撞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却没有人为我们负责呢？

　　【生活窘迫】

　　现在什么钱都没有，我们两个星期没吃肉了，逼债的天天上门，房租也好长时间没交过，房东叫我们滚出去

　　记：现在日子怎么过？好像家里什么都没有。

　　宋：过一天算一天，我是被那（场）车祸给害死了……现在什么钱都没有，每天到菜市场买点青菜，家里还有一点大米，凑合着过……我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吃肉了（他转过脸问妻子），是不是快两个星期了（陈真点了点头又背过脸去，没有说话）？刚才那个老乡，我还借了他一万多块钱没有还，逼债的天天上门，房租也好长时间没有交过了，人家（房东）叫我们滚出去……（他哭起来）

　　记：你们现在不工作了？

　　宋：现在是一分钱收入都没有了，老婆从医院回来，就一直腰疼，腿疼，什么都干不了了，两个小孩子又要有人照看，我就没有出去做工了。记：有没有找别人去想想办法？

　　宋：该借的都借遍了，没有法子了……

　　记：回老家呢？

　　宋：我从去年到现在，一年都没有给过家里一分钱，爸爸妈妈已经那么大年纪了，还替我养着大孩子，我哪有脸回家啊，过年都不敢回去，空着手怎么行呢？现在电话也没有往回打。我父亲听说我把孩子卖了，就骂我，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后悔当初】

　　我自己的骨肉，我哪里舍得去卖掉他们呢？现在后悔得真想去死，可是当时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记：你把你亲生的孩子卖掉了，后悔吗？

　　宋：哪里是一个后悔的问题？我现在死的滋味都有……我真的想去死，可是我又没法抛下老婆和孩子。

　　记：死有什么用呢？既然这么后悔，当初怎么会想到要把孩子卖掉呢？

　　宋：我不是真的想卖掉他们，我两个孩子好漂亮好漂亮的，真的好可爱好聪明的。我喜欢他们喜欢得不得了。

　　记：有他们的照片吗，我也很想看看他们。

　　宋：哪里有钱给他们拍照呢？在邮电医院出生的时候，倒是医院里（护士）给拍了一张，可是我们没有照片，只有医院里才有。

　　记：他们走的时候已经多大了？

　　宋：11个月了。

　　记：会说话了吧？

　　宋：会了啊，弟弟已经会这么走路了（他拿过小塑料凳，做出扶着塑料凳爬行的样子），两个人好亲热的。每天早上醒过来，姐姐总是叫“弟弟，弟弟”，弟弟饿了就爬到桌子边上去掀锅盖，叫“饭饭，饭饭”，还会叫“ 爸”、“妈”（他模仿着儿子的声音，把孩子的名字写给记者看，弟弟叫宋一胜，姐姐叫宋福）。

　　记：以前想到过卖孩子还债吗？

　　宋：我自己的骨肉，我真的好喜欢他们的，我哪里舍得去卖掉他们呢？可是当时我们已经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小家伙也没得吃，去掀锅盖，锅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弟弟发高烧，两个小家伙好像有感应的，总是一起生病，要是一个发烧，另一个也必定会发烧。两个孩子两天没有吃东西，又生病，我怕他们死掉，又没有钱给他们看病……可怜他们长这么大，连奶粉都没有吃过……都是喂饭的……

　　陈真（以下简称陈）：（听到这里她哭了）孩子命真是苦，跟着我们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盼子归来】

　　这一个多月，我是在泪水里过来的，每天夜里两点我就起来，走到巷子口去等孩子，我盼着他们回来

　　记：介绍买主的那个接生婆，她是什么人？你认识她吗？

　　宋：我一个老乡认识他，说她经常帮人家找孩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那天已经快到过年时候了，接生婆就把那个想要孩子的女的叫来了，那个女的有快40岁的样子，说他们夫妻两个都是有工作的，条件不错，就是想要个男孩子，我说不行，我不能叫我的两个孩子分开，你要是想要就两个一起要，不能把两个小孩各自找人家，她不答应我，我就抱着孩子走了，走出去一段路了，她们又叫住我说答应了，我说你要可以，但是你下午就要带他们去医院看病……那个女的说行，就给了我9000块钱，我就走了。把这9000多元拿去还了债。

　　记：两个孩子没有分开，还是值得欣慰的。

　　宋：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起先以为那个女的是没有孩子的，可是后来我老乡偷偷告诉我，说是听说那个女的有两三个女儿的，就是想要个儿子，我一听脑子就炸了，她说不定会把我的女儿送给另外的人了，孩子病好了没有，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啊……

　　记：你是瞒着陈真把孩子卖掉的？你当时怎么向她交代的？

　　宋：我骗她说，我把孩子送到老乡家里去养几天，反正家里也没有东西给孩子吃，可没几天她看我不对劲，就嚷嚷着叫我把孩子抱回来，看我哭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天天跟我哭，闹我，叫我把孩子找回来，我也难受，实在受不了我就躲出去，十几天都不回来……我没有办法面对她的样子。

　　记：你想孩子们吗？

　　宋：我怎么不想？我现在白天就出去找，听说那个女的是沙河那边的，我就四处打听消息。

　　记：听说你找了很多次那个接生婆。

　　宋：我知道她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我去找她，她怎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天天往她家里打电话，现在已经打不通了，没有人接了……这一个多月，我是在泪水里过来的，我夜里也睡不着，老是听见孩子在我耳朵边上叫“爸爸、爸爸”。每天夜里两点我就起来，走到巷子口去等孩子，我盼着能看到他们回来……我知道他们不会回来，可这是一种希望。

　　【决心寻子】

　　只要找到孩子我们就回老家种田去，再也不回来了，能够平平安安就好，但是找不到孩子我不走

　　记：听说前两天开庭的时候，你告的那些人说你卖孩子是为了炒作，你有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宋：我哪里会拿自己的骨肉去做这种事情？我都这样痛苦了，我哪里会开这样的玩笑？我不是人，我把自己的孩子给卖掉了。可是要是有一点办法的话，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记：（对陈真）你嫁给宋立万，埋怨过日子苦吗？

　　陈：日子穷，那是命，我也认了，可是他不该把我们的孩子卖掉。（陈真又哭了）

　　记：你埋怨他也没有用啊，齐心协力把孩子找回来才是，毕竟他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

　　陈：……（只是哭不说话）

　　记：现在打算怎么办？

　　宋：要找孩子，一定要找到孩子。我好后悔一时糊涂把他们卖掉……还有官司，我们就等着这个官司怎么判了，要是官司赢了还有希望找到孩子，赢不了就完了。

　　记：为什么？

　　宋：有了钱我就送给接生婆几千块，她就会告诉我的，我要拿钱把孩子要回来，官司打不赢我就没有钱，孩子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