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钱昊平

　　去年秋天，房山区良乡鲁村12岁少女许飞的母亲离家出走，留下了耳聋腿瘸的父亲，还有要上学的弟弟和妹妹。半年多来，年幼的许飞在邻居们的帮助下，靠拣破烂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每天还拖着疲倦的身子洗衣、做饭、照顾家人。乐观、坚强的她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承受着许多同龄人无法想象的负担……

　　家徒四壁

　　3月24日，我们去她家。从房山区良乡鲁村村口步行10分钟就到了，是两间破旧的用毛坯砖砌成的平房，门口堆放着已经分好类的垃圾。

　　低头才能走进的家，一个小间里堆放着3袋还没吃的麦子，这是许飞的妈在家时种的。真正说来，家只是稍大的那间屋，大约有15平方米。屋里摆着两张床，里面的小床是许飞睡的，外面的大床是残疾的爸爸许志永带着她弟弟妹妹睡的，床上的被子已经发黑，褥子上面没有被单。

　　房子中间生着火的炉子，让人感到屋里还有人生活。

　　小方桌边只有一只生锈的铁凳子，墙上的筷窿里插着9支筷子，半壶香油、一碗盐搁在窗台上。

　　“这孩子懂事，她妈妈去年秋天离家出走后，家庭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在了她的肩上。半年的时间，许飞没让爸爸和弟弟妹妹饿过一顿、饥过一餐。”邻居张水大爷说。

　　一个上午，她残疾的爸爸除了坐在床上叹气，一言不发。

　　初见许飞

　　中午12点30分，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载着她娇小的身躯回家了。“累死啦”，许飞从车上跳了下来，看到门前几个陌生人，一惊，然后，低头羞涩一笑。

　　和我们同去的市政协委员曹文峰与她有过接触，笑着说：“今天别做饭了，几个叔叔来看你，买了蛋糕，中午都吃蛋糕吧。”她看了我们一眼，又看看她认识的曹文峰，说了声“谢谢”。

　　她爸爸从三轮车上将她上午拣到的矿泉水瓶、废旧塑料、废纸盒一一拿了下来，还有一个装着骨头的瓷碗。弟弟飞快地把骨头拿给家里的狗吃去了。

　　进屋洗了洗手，她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用手指捋了捋头发，黝黑的皮肤，长长的头发，清秀的面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我们认识了许飞。

　　母亲出走

　　父亲许志永左腿天生残疾，无法做事，加上三个孩子的负担，妈妈梁淑霞在家时，一家人的日子就很不好过，重担由妈妈来承担。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许飞自小就学会了做家务、做农活，还拣破烂，没有当年这种苦痛的经历，也许他们今天就是另外一种凄惨的生活。

　　娘的突然离家出走，孩子们都不知道，问她爸爸，耳聋的许志永不知道说什么。罗大爷对这事还有点印象：梁淑霞除了种地之外，还开一辆小“摩的”送些客人，以维持生计，但车牌、驾驶证都没有。去年秋天的一个星期五，她的“摩的”撞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货车，交通队扣下了她的车，要罚款，让她星期一去队里接受处罚。村里人从星期一就没看见梁淑霞。

　　三个孩子就这样没娘了，最小的许辉没有少哭，她想妈妈。许飞也有独自垂泪的时候，作为老大，她默默承受了这一切。

　　提起妈妈的出走，许飞摇摇头：“我想她，但也恨她。”

　　艰难生活

　　弟弟许东东今年10岁，上小学三年级，8岁的妹妹许辉上小学一年级，离开许飞，也许这一家人都养不活他们自己，他们不会洗衣、做饭。许飞到良乡镇上拣完垃圾，送回去归类后再卖，平均算下来一天能卖到七八块钱，但这已经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了。

　　与她同龄的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许飞一个人走在街上的犄角旮旯，眼里盯着路边的垃圾箱，头脑里还在想着家里其他三个人的伙食。傍晚，她准回家把饭做好，中午有时候回去，有时不回去，但她都会提前把午饭给弟妹们留好。

　　每天7点钟不到，许飞做完家务后，就去良乡，路边每个垃圾箱她都会认真地瞅一瞅、翻一翻，这里可能就有能卖钱的东西。到了良乡，又多了一个找垃圾的地方，就是公共场所的卫生间，现在良乡街道上几乎每一个人都认识这个拾垃圾的小女孩。

　　把垃圾箱里的垃圾倒出来，拨开后一点点地仔细看，惟恐漏掉一个值钱的东西，没戴手套，冬天手被冻得生疼。

　　拣垃圾也不是好拣的，许飞告诉我们：“有些拣垃圾的大人跟我抢活，我抢不过他们，只好让着大人，还有垃圾清理工也老说我把垃圾箱打开后弄得乱七八糟不好收拾，警告我以后不准再去。但我还去，每天拣点东西卖些钱，可以买点油盐，还可以给东东和小辉买些学习用具。”

　　今年3月初，北京市政协委员、北京华佗医疗保健学校校长曹文峰注意到了几乎是每天都到学校门口拣垃圾的许飞。知道她家情况后，曹文峰拿出了200元钱让她带回家，谁知小姑娘死活不要：“我不要，我拣破烂能卖到钱。”之后，两个人渐渐熟了，学校的一些废旧书报杂志都给了她，有时候给点吃的，许飞会收下带回家与弟弟妹妹们一起吃，但给她钱她就是不要。

　　人间温暖

　　一个又聋又残的父亲，三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这个家该怎么过呀？左邻右舍没少帮他们，家里吃的白菜、萝卜没种一棵，都是邻居给的，小姑娘从来不上人家去要，邻居喊她去菜地里摘菜她也不去。很多人都是把菜摘好了给他家送过来。谁家给过她什么东西，许飞记得清清楚楚：王萍姐姐家送的萝卜、白菜最多，张水大爷经常给韭菜……

　　两个小孩子上学没钱，学费是东挪西借来的，大家心里明白：“按他家现在这种状况，是有借无还了，可看着两个孩子没学上，能不借吗？”

　　上学没钱从邻居那里借，有些钱是不好向人家借的，比如电费，他们家经常因为交不起电费而被停电，一停就是好几天。见他们实在没钱，供电所只好再给送上电。

　　村里的人每天都能看到她娇小瘦弱的身影，往返于鲁村与良乡之间的路上，清晨踏着空三轮车出发，中午或傍晚吃力地蹬着装满了垃圾的三轮车回来。这段路不算太长，六七里远，可也不算短，小许飞还不知道何时能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最大心愿

　　不让弟弟妹妹失学，是许飞最大的心愿。问她自己想不想上学，她狠狠地摇了摇头：“即使有人给钱，家里不要我做饭、洗衣，我也不会去上学。”她原来上过一年学，拖欠了学费，有同学讥笑她：“你上学交钱了吗？没钱就回家拿钱来交过了再上学。”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去上学。

　　在家里，她现在俨然是个家长，小大人似的：“他们两个老是惹我生气，管也管不过来。前天，我做好了晚饭，就是等不到东东回家吃饭，我心里既气又着急，最后只好自己到处去找，天黑的时候才找到弟弟，正跟几个小朋友玩得起劲，我一气之下就拎着东东的耳朵把他拽回家揍了一顿。”

　　姐姐偶尔会打弟弟妹妹，更多的是给他们以关爱。一条狗是三个人共同的伙伴，吃过晚饭，看姥姥以前给的一台14寸黑白电视是惟一的娱乐方式。

　　与其他的小女孩一样，许飞也爱美，有时候会描描眉打扮一下，门前栽了好几盆花，现在已经发芽……

　　本版图片由本报记者骆永红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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