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江西省广昌县18岁的小伙子黄聚斌离开家乡来到浙江省乐清市打工。两年后，黄聚斌的父亲50岁生日时收到他妹妹送来一份最忌讳的特殊礼物。黄聚斌的母亲付桂秀就在小姑生日时将此礼物送还给小姑，但此举却招来一顿毒打。付桂秀也因此得了精神分裂症从慈母变成疯母。疯母在村里到处树敌惹事，家里还被愤怒的村民砸烂门窗、淋上粪便，黄聚斌只得将家中的疯母带到打工所在地乐清。可谁知母亲除了每到晚上就哭个不停外，还在白天上街裸奔，导演了一幕幕叫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生日礼物逼疯慈母

　　黄聚斌的老家在江西广昌县头阪镇塘下村。黄聚斌一家五口人，他和父母亲及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妹妹还在小学读书，他和哥哥于1997年以来一直在温州乐清打工。黄聚斌的父母亲都是孤儿，从小就失去人们常提到的父爱和母爱，也许是由此原因，他们对自己的子女特别疼爱，全家人相处十分和睦，人们都羡慕：有这样美好的家庭该多好！

　　1999年12月26日，是黄聚斌父亲黄康来50岁的大寿。他妻子付桂秀一一清点着人们送来的礼物，但在查看黄康来的妹妹黄康英送来的礼物时，付桂秀一下傻了眼：“咦，这是什么礼？”

　　黄康来抖开一看，天哪，竟是一身寿衣！寿衣和钟、伞一样，这在当地可是送礼时最忌讳的东西呀，康英她莫不是……黄康来越想越气，他将寿衣一丢：“小英她欺人太甚了，我找她评理去！”

　　付桂秀忙拉住黄康来：“幸好不是你的同胞兄妹，否则真的会被她气死。不过今天也就算了，这么多亲戚在，不要扫了人家的兴，何况再过几个月就是她的生日，我要把这寿衣送还给她。”

　　2000年正月初四，是黄康英的生日，付桂秀找出那套寿衣，送还给黄康英。黄康英一见寿衣，大声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生日给我送寿衣，想我早点死呀？我看你今天是存心来捣蛋，不要以为小姑是随你欺负的。”

　　于是两人争吵起来，最后，付桂秀被打了一顿。晚上回到家，付桂秀越想越气，就“哇哇”放声大哭。到后半夜，黄康来醒过来，见付桂秀还在独自流泪，就安慰付桂秀，让她早点休息，可不管怎么劝说，付桂秀竟越哭越伤心。

　　第二天是正月初五，天刚放亮，付桂秀就大声叫嚷着：“聚斌，聚斌，快给我送饭来。”黄康来告诉她聚斌在浙江打工，离广昌好远好远。但付桂秀似乎听不懂丈夫的话，她反驳道：“聚斌在浙江打工就不能给我送饭？世上有这个道理？我肚子饿了呀！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不是想饿死我？”

　　黄康来以为付桂秀一个晚上没休息好，肯定是累了，所以她爱怎么说就让她怎么说，也没理会。起床后，付桂秀突然扭扭屁股，摆个姿势，跳起了他已三十多年没看到过的舞蹈，这可是他们才十来岁时玩的游戏呀。付桂秀边笑边唱边跳，看看在一旁发呆的丈夫，又突然停下来，大声哭叫着说：“你怎么不来抱我呀，你肯定不要我了，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神经病！”黄康来骂了一句，他哭笑不得，不知道付桂秀得了什么病。

　　惹是生非气坏村民

　　“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得好死。”这句话成了付桂秀的口头禅。然而正月是一年中最吉祥的月份。人家见了面，开口都是“恭喜发财”之类的吉利话，但付桂秀却一开口就像说“早安”一样骂人家不得好死，她的嘴又管不住。为了不让人家产生误解，黄康来就让女儿一天到晚跟在付桂秀身后，不断给人家解释。

　　开春后，天气好起来了，农活也渐渐多了，黄康来再也不能像活儿闲时一样跟着付桂秀转，可不跟着她，又怕她出事，于是无可奈何之下，黄康来只得用蠢办法，他拿来一条粗麻绳，又叫上几个邻居，这才将付桂秀捆绑起来。

　　但付桂秀得了精神分裂症后力气特别大，没过多长时间，绳子被她弄开了，一时挣脱了束缚的付桂秀，就像逃脱出铁笼的猛兽，她将家里的碗、碟、盆子，统统砸了个稀巴烂。黄康来看着两夫妻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家园被砸成这个样子，心都快碎了，可看看不知人事的妻子，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月出头，黄康来向黄聚斌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黄康来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斌斌，你妈妈成了疯子，她已不认得家里人，一天到晚在外面瞎胡闹，我每天都跟在后面看着她，可到晚上，她也不睡觉，又笑又哭又闹，我也只得陪着她，我的眼睛已经和瞎子差不多了，你妹妹还要读书，我实在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过日子……”

　　黄聚斌远离家乡，他能做的只是多寄点钱回去让母亲治病，平时就常给家里打打电话。有一次，是小妹接的电话，小妹说：“哥呀，妈妈天天在外面惹事生非，家里常有人上门来闹事伦理，爸爸下地时，我就请假回来照顾妈妈，可有很多时候，家里人也还是没办法照顾她呀。前几天，爸爸刚换上去的窗玻璃又被人打破了，家门口还被人倒上了粪便，妈妈昨天回来时，被人打得鼻青眼肿……”

　　小妹在那头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哥哥在这边痛心不已，一根电话线连接着两颗焦急的心。一个也曾和睦恩爱、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个也曾充满欢声笑语、让人羡慕眼红的家庭，可现在因为母亲发疯而走向了痛苦的深渊。

　　妈妈曾经那么爱我们，可现在……黄聚斌越想越觉得不能再让母亲过着这种被人歧视的日子，他要让母亲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即使无法治好母亲的病，他也要尽尽孝子的心，细心照顾母亲。于是，黄聚斌在电话里告诉小妹：“小妹，你放心读书吧，哥这就回来带妈妈，哥要治好妈妈的病。” 带着疯母出门打工

　　2002年1月14日，黄聚斌将付桂秀接到乐清市北白象镇。黄聚斌所在的环宇集团公司领导知道黄聚斌一家的情况后，组织员工给黄聚斌筹集了一笔钱，让他带着母亲到柳市镇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病科接受系统的治疗。

　　在医院，付桂秀的病情很快得到了控制，没多久，她生活能自理，还会主动帮助医院里的阿姨搞卫生工作。一个疗程结束后，由于交不出再继续治疗的费用，黄聚斌又不得不让母亲出院。

　　因为没有继续治疗，付桂秀的病很快就复发了。黄聚斌所租的房子是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子，白天，黄聚斌到公司上班，付桂秀留在家中没什么事就整天睡大觉；晚上，付桂秀睡不着觉，便东想西想，想到什么伤心事，她就会像小孩一样哭个不停。

　　付桂秀的哭声很响亮。隔壁的邻居和房东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都过来帮忙。住了一段时间，付桂秀每个晚上都哭，害得人家没办法休息，于是房东很抱歉地对黄聚斌说：“不是我赶你们走，可我们白天都要上班的呀，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早一点另找地方吧。”

　　黄聚斌一连换了三个地方，房东们不堪其吵，都没让他呆上一个星期就让他走人。带着疯疯颠颠的母亲，背着铺盖，站在他乡的街头，夜色渐渐暗下来，借着从远处窗户里透出来的橘红色的灯光，看看母亲那蓬乱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蛋，黄聚斌心如刀绞，他不知道晚上该在何处安身，更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处。他开始在街上游荡流浪，到后半夜，他累了，母亲也累了，于是就在街头一个角落里安置下母亲。

　　付桂秀常在街上乱跑。没过几天时间，付桂秀在北白象镇就大名鼎鼎了，人们都知道街上多了一个疯女人，会用一种谁也听不懂的语言骂人，会跟小孩子抢夺吃的东西，有时还会随手操起家什打人。这个疯女人甚至一时打破了北白象镇原有的安定秩序，人们开始议论，这是谁家的女人，怎么没人来管她呢？

　　今年春节期间的几个日子，天气特别暖和，黄聚斌下班后又开始沿街寻找母亲，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于是黄聚斌向行人打听，人们一听，指了指前方说：“你问的是不是那个全身赤裸裸一丝不挂的疯女人？许多人正围着她看呢，喏，就在前面店门口。”

　　黄聚斌觉得全身的肌肉似乎快爆裂了，母亲会一丝不挂在大街上奔走？黄聚斌再也不敢迟疑，他骑着破车子快速向前，结果真的看到母亲赤身裸体站在大街上，黄聚斌忙脱下衣服裹在母亲身上，这时，有些行人说话了：“这是你家什么人？她有病，可你们家里人没病呀，怎么能让她脱光衣服在大街上走呢，这有伤风化呀……”

　　然而黄聚斌的泪只能往心里流。

　　今年3月10日那天，黄聚斌给母亲送吃的东西，旁边有位大伯突然对他说：“这是你妈妈？她昨天后半夜突然到我们家门前嚎啕大哭，我打开门一看，却见一个全身赤裸裸的人站在门口，吓我一跳。我们叫她走，她就操起一块砖头要打我们，我们全家人都没睡好，我小孩今天上课时睡觉被老师批评了，你赶快带她走，再也不要到这里来。”

　　黄聚斌一边向那位大伯道歉，一边靠近母亲劝她离开这里。当他牵住母亲的手时，付桂秀却“啊”地惨叫了一声。黄聚斌急忙拿起母亲的手，一看，这才发现母亲的手背不知被什么东西打得高高肿了起来，胳膊上还青紫一片，布满棒痕……瞬间，黄聚斌觉得全身酸痛，好像自己被人打了一样，他上前抱住母亲，眼泪夺眶而出：“妈妈，我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妈妈，我对不起你呀……”

　　站在大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黄聚斌突然转身向众人跪了下来：“各位大伯大妈，这位疯子是我妈妈，我在这里打工，因家里没人能照顾她，所以我把她带到乐清来了。她以前或许骂过你们，做过许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是她的儿子，我在这里向你们陪礼道歉，可她什么也不知道呀，请你们以后看到她，不要再打她，我在这里给各位大伯大妈磕头了。”

　　围观的人们见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如此心疼疯母，又这样声泪俱下地求着众人，心都软了。还有几位大妈向黄聚斌打听他家里的情况及他妈发疯的原因。当人们知道这位疯母不久前还是一位勤劳能干的农妇时，都为她的遭遇唏嘘不已。一些原来厌恶疯母的人也开始渐渐被黄聚斌的孝心感动，人们转而对这疯女人寄予了无限的同情。

　　孝心引来众多好心人

　　北白象镇的人们终于知道这位疯女人来自何处，缘何会来到此地。黄聚斌下班后去找母亲也容易得多了，热心的人们会告诉他：你母亲一小时前还坐在桥上睡觉；你母亲刚才在菜场里的案板上跳舞呢；或者说你母亲又在某超市门口唱山歌……

　　时间长了，许多好心的妇女，见黄聚斌一边打工一边要照顾疯母，确实不容易，就自觉地给疯母一些吃的。有次下班，黄聚斌看到母亲还穿着一套虽不很合身却十分干净的衣服，黄聚斌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是的，他不在付桂秀身边时，许多好人在替他照顾着他的妈妈。

　　3月22日，黄聚斌带着疯母从江西到乐清打工的遭遇在温州当地的媒体上刊登了出来。北白象镇有个妇女组织，她们当天便找到黄聚斌，让他将母亲带到一个教堂里，并组织妇女每天日夜两班轮流照顾付桂秀。

　　家住温州市区的陈陆敢先生开着一家祖传的中药店，他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研究用中药治疗精神分裂症，并用自己配制的中药秘方治好了好几例精神病患者，他找到黄聚斌后，决定无偿为付桂秀治病。

　　热心的陈陆敢先生每天煮好中药，放在大可乐瓶里，坐车、渡船，特地从温州市区送中药到北白象镇，然后亲眼看着付桂秀将中药喝下去。尽管他一片苦心，但付桂秀有时并不领情，3月29日那天，付桂秀感到中药有些苦，喝了一口就突然拿起中药瓶朝着陈先生的脸泼了过去。看着陈先生狼狈的样子，付桂秀拍手大笑不止。陈先生胡乱地揩了揩脸，赶回家中又重新为付桂秀送药过来。

　　4月4日，黄聚斌说，环宇有限公司的王老总出差一回来就问他母亲的病情是否有好转，并让他先送母亲到医院治疗。虽在他乡打工，但黄聚斌看到他乡的人们比自己家乡的人还亲热地照顾着他妈，他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相信在这些热心人的帮助下，母亲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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