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四个子女都在十八岁发疯，两边家族没有精神病史

　　惨：唯一清醒的户主苦苦独撑二十年境况凄惨悲凉

　　幸：案情惊动国家卫生部呼唤精神病卫生立法

　　2002年4月，广东方面传出消息，廉平县境内钟老汉一户六口之家五人患上精神疾病。他们轮流发狂自伤伤人，殴打村民，老大3月27日凌晨一把火烧掉村民十余间房屋。20年来，“疯状”愈演愈烈的疯子一家不但自己陷入水深火热中，附近五六个村庄亦深受其害，严重的社会安全隐患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据悉，这家六口人兄妹四人发病的情况十分罕见，均为成长到十八岁左右突然发作。这一病例，在广东省乃至全国实属罕见。

　　此案引起了150余精神科专家学者捐款相助，今日他们将集体会诊研究钟家悲惨个案的医疗价值，国家卫生部有关官员获知此事后也极表关注并前往广州医院看望患者。

　　近日本报记者专门前往该院，了解了关于此事的一些情况。

　　-母亲叶常娣至今对自己的病没有任何认识

　　日前记者在广州市精神病医院七病区见到了钟老汉的爱人叶常娣。叶常娣今年52岁，过去在廉平当地精神病防治科接受治疗，一年发作2至3次，周期为2至3个月。1993年，她曾因病入广州精神病院治疗，因为经济能力有限，不久就出院了，此后病情时有反复。

　　4月13日中午1点多，叶常娣被送入广州市精神病院。

　　记者与她进行了接触。叶常娣始终不认为自己有病，她告诉记者：“我就耳朵不好，听不到东西，其他没有任何毛病。”在与记者对话的过程中，她目光呆滞，始终低着头，记者问一句她回答一句，不主动说话。手有麻木的现象，反扣着，放在腿上，一动不动。记者问她想不想自己的孩子，她告诉记者不想。她说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没有病，在村子里他们家人犯起病来打人骂人更是根本没有的事。记者问她吃过午饭没有，她告诉记者：“我没有吃饱。”旁边的丁教授问她：“你不是刚刚吃过一大碗饭吗？”她没有什么反应。

　　-小儿子钟石良告诉记者做装修对身体有害

　　记者在广州市精神病医院第八病区见到了钟家的小儿子钟石良。当时钟石良刚刚吃过午餐。与她母亲相比，钟石良显得正常得多。医生说，他现在处于病情平稳期。

　　钟石良出生于1980年，到现在才21岁，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很是俊秀，嘴角右下方有一颗黑痣。见到记者他低头不语，显得有点紧张。

　　”记者问他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现在情况怎么样，他告诉记者：“他们都病了。”

　　“什么病呢？”

　　“精神病。”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精神病呢？”

　　“他们到处乱跑。”

　　记者又问他觉得自己有没有感到不适的地方，他看着记者，说：“我也有病，和他们一样。”

　　记者了解到他曾出外打工，记者请他比较他曾做过装修工作的东莞、深圳与他老家的区别，他告诉记者，广州深圳比他的家乡繁华。问其为何不再做装修的原因，他回答说：“对身体有害。”记者后来得知，钟石良在家时曾经读过初中。

　　-有专家认为精神病一般会有遗传

　　关于他们的治疗，钟石良的主治医生钟大夫认为，完全恢复恐怕具有一定的难度，目前只能尽力使他们能有更好的自控力。至于这一家为何出现这么多精神病的情况，钟大夫认为具体原因尚需研究：“但我个人认为遗传原因至少占50%。精神病一般会有遗传史，上一代的基因往往会带到下一代来。”

　　-文/本报特派记者安刚丁峰

　　-疯子们放火、出走、被强奸

　　为了了解这一家庭的背景，记者3月29日驱车到达该村调查，当时村子里刚发生的“火烧连营”事故犹令村民们心有余悸。27日凌晨5时许，钟家大疯子放一把火烧掉了邻居10余间房屋，断壁残垣和一片焦土中仍有余烟。村民们说，如果不是发现的村民急中生智拼命敲大锣，全村老少和邻村村民及时赶来扑救，现在全村村民可能已无片瓦存身之地了。

　　在疯子家，记者触目所见是萧条和凄凉，唯一神智正常的户主钟再波脸如刀削，茫然无措；卧室里肮脏的床上躺着他披头散发、一脸疯相的妻子叶常娣，相邻的房间里关着他们尖叫不断的大儿子钟石栋。由于石栋前晚肇事放火烧屋，记者看到他被粗粗的铁链像狗一样锁着脖子躺在地上。村民们说，由于他发疯时暴力异常，锁他双手双脚他都会用蛮力挣脱，只得用极难受的方法拴他脖颈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钟再波说，家里本来有5个疯子，3年前年仅22岁的女儿天然发疯时在105国道被车撞死；幼女飞雪发疯后被人强奸，至今已有7个月身孕；次子石良走失后刚找回；妻子叶常娣走失两个多月后，钟再波在村里人的支助下，睡街边吃干粮辗转奔波一个多星期，才终于在距家100多公里外的从化吕田镇找回。

　　-十八岁发疯成“魔咒”

　　家宅不幸，最痛苦的莫过于清醒者，户主钟再波悲愤难抑断断续续地向记者陈述了自己家里20年来的可怕遭遇。

　　钟再波今年52岁，22岁时他与邻村的叶常娣自由恋爱，一年后(即1973年)两人结婚，婚后夫妻感情甚笃，次年他们生下长女，其后8年他们又生下两儿两女：1976年生下长子石栋，1977年生女天然，1980年生次子石良，1982年生幼女飞雪。飞雪生下半年后，一贯温顺勤劳的妻子突然在一天发了狂，抱着还在襁褓中的飞雪在村外的山头漫山遍野乱走，用剪刀剪烂被褥，猛砸家什，又将身上的衣服一条条撕得粉碎，赤身裸体在村里游荡，疯得厉害的时候要么出走，要么放火烧村民的房子，从此钟再波又做爹又做妈，独自支撑拉扯着5个孩子。

　　可是钟再波做梦也想不到，妻子的发疯仅仅是这个家一连串灾难的开始，他的孩子们除了大女儿成人后顺利婚嫁并生儿育女外(其时全家正常)，其他四个儿女一个个每到18岁就接连发疯，而且症状都与其母相类。

　　1994年，刚满18岁的大儿子石栋也像母亲一样突然发疯。次年，一直细心照顾哥哥的天然也跟着失去神智(这年她也刚满18岁)。兄姐的失疯令石良和飞雪惊恐万状，他们担心同样的厄运会降落自己身上。为了避祸，石良初中毕业后便远走惠州打工，可是他最终没有逃脱日夜担心惊惧的事，1997年，在人们的惴惴不安中，虚岁18的石良因为发疯被工友送回了家。这一年，他最小的妹妹飞雪15岁。

　　家里人接二连三的发病给飞雪造成巨大的心理恐慌，还在念初中的少女一天天算着日子害怕18岁生日的到来。

　　到了2001年正月，乡亲们都为19岁的飞雪终于熬过18岁这个“梦魇年”而庆幸。正月20日，胆战心惊的钟父只顾忙着照管其他疯子，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小女儿的不对劲，直到飞雪在村里脱光衣服又唱又跳时，做父亲的才像挨了一闷棍般彻底绝望。

　　-家族无病史自动弃屋迁居

　　钟再波说，自己一生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夫妻双方家庭追查到祖宗八代也没有发现遗传病史，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天谴”。村民们在钟家出现3个疯子时也坐不住了，议论纷纷，怀疑他们所住老屋“风水不好”，遂计议帮助钟家择地另建新屋。

　　1997年，村民们借钱借砖借瓦帮助钟家建了一幢独门独户的新屋。村民们悲叹地告诉记者，新房子并没有改变钟家的命运，他们家随后5年又添了两个疯子。

　　尽管如此，村里无论老幼都对钟再波深表同情和尊重，他们说：“钟再波对苦难极度的承受力和对家人的爱心不但我们人人做不到，连想象都要怕死了。”

　　-家无完物食无肉膻

　　村民们说，钟再波以前非常勤劳能干，干活时能一人顶仨，这20年来，他为家里5个疯子的付出超乎人们想象。家里5个疯子时“好”时“坏”：所谓“好”也就是病情轻点，“坏”却意味着极度暴力。钟再波说，厉害的时候，四兄妹发疯互相打得头破血流，两个身强力壮的兄弟更经常对打，自己独立看护遭打成家常便饭。可是平常无论受伤多重他也不能躺倒，还要撑着给一家5个疯子煮饭、洗衣、擦屎尿(疯子们发疯时随地便溺，常弄得满身污秽)。

　　在村里做了12年村干部的卢立阳告诉记者，钟家常年至少有两个人发“大疯”，要么离家出走，要么毁物伤人，钟再波又要照看，又要出门找人，全家已没人能劳动，幸好同村的人都非常善良，不但没有歧视他们，还千方百计伸出援手，出劳力帮他家种稻种菜，钟家没米下锅时大家接济他一点柴米青菜，多年来钟家的衣食就是这样被乡亲们帮衬下勉强支撑过来的。

　　-政府财力有限只能适当“关注”

　　采访时，记者一直被激动的村民们层层围住，他们说多少年了，才盼来有人关注这件悲惨事。村民们最担心的是，钟家疯子们病情在加重，暴力倾向越来越强，现在这个灾难已不是钟家的事，东水村和附近五六个村也被殃及，社会安定堪忧。

　　由于村里壮劳力平常大都外出务工，村民们非常担心村里的老幼对付不了发疯力大无穷的兄弟俩。一些人为防意外，整天守在家里，更不敢放小孩单独外出，东水村家家加锁，一到天黑户户闭门，本村已是人心惶惶，附近五六个村落也被闹得鸡犬不宁。

　　记者在村里调查时，溪山派出所副所长赖火艳闻讯火速赶了过来。他说钟家“一门五疯”一事镇政府早就知道，1997年，镇政府努力帮助钟家向廉平县民政部门申请了“赤贫优抚补贴”，到现在钟家每月都可领到100余元。钟家疯子经常“惹事”，暴力倾向最强的石栋又喜欢到自己曾就读过的小学、中学去游荡，当地派出所民警疲于奔命成了该村的“常客”，前一天他们才刚处理过白屋村“火烧连营”一事。赖深表同情地说。石栋纵完火后神智有过短暂清醒，曾哭着请求“送我去医院，救救我们全家”。自己也将钟家疯子“祸害社会”一事向新上任的镇委书记谢振伟作了汇报，由于财力有限，镇政府表示只能适当“关注”。

　　记者随后将钟家“一门五疯”事件通报给了廉平县政府。廉平县政府闻讯极表关注。

　　-疯子全部被送进医院

　　经过记者多方奔走，钟家的命运也在短短半个月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在记者的协调下，广州市精神病医院院长马崔亲口承诺，减免部分费用，派出精干医疗专家会诊，并对钟家罕见个案进行先进的基因、分子等遗传学科学研究。当地县政府以及当地村民和附近企业开始也陆续捐款。政府筹措了近5000元，村民和企业捐了12000元，钟家四个精神病患者(次女天然发疯时已被车撞死)第一个疗程的治疗费用终于勉强凑够，4月13日下午近2时，在当地公安、民政部门的押送下，满载疯子们的“专车”徐徐开到了广州精神病医院。

　　-卫生部官员吁请立法

　　正在广州举行“维思通上市五周年学术论坛”的西安杨森制药有限公司获悉此事后(维思通是主治精神分裂症的药物)，邀请记者到现场给与会的150位精神科专家学者介绍这宗“一门五疯”奇案，大家表示“罕异”，有人称此个案可能极具医学研究价值，专家们也纷纷自掏腰包，当即为钟家捐款2000余元。西安杨森也表示将捐赠药物，且以后要继续在上海和北京等地给悲惨的钟家募集治病资金。院长马崔表示，由于精神病治疗是一项长期工程，钟家家境贫寒，患者多，家庭所在地又是有名的贫困地区，他呼吁更多的民众伸出援手，拯救不幸的钟氏全家。

　　4月15日，正在广东地区视察精神卫生工作的国家卫生部有关官员获悉此事后，也到广州精神病医院看望钟家患者。

　　该官员表示精神病患者对社会成员权利的侵害以及他人对精神病患者的侵害，如何保障这些人的权利一直是我国立法的一个盲点，他们准备以此作为典型案例之一上报国务院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呼吁精神病卫生立法工作。

　　-文并摄/本报特约记者张桂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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