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听众，欢迎收听新闻纵横。我是记者李宇飞。近日我们连续播出：顺老汉靠卖血换钱供养儿子小良上大学的报道。节目播出后，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引发人们深深的思考。就在昨天，小良主动与我们新闻纵横记者取得联系，应他要求，记者和小良在网上进行交谈，了解小良现在的状况以及他自己对所发生事件的感想。今天的今日观察请听报道：《小良找到了》

　　各位听众，前天卖血父亲顺老汉打来电话问记者，你们帮我找到小良了没有。今天，我们可以告诉顺老汉，告诉关心着这对父子的人们：小良在北京，他听到了电波里父亲顺老汉的声音。

　　昨天上午10点17分，记者收到一条手机短信息：我是小良，我现在压力很大，不想录音，但我可以用邮件联系你们。小良无声地出现了。随后的三个多小时中，记者与小良用短信息来来往往进行着沟通。

　　(出录音，手机铃声，压混)

　　这一次是小良来电话了，能听得出来他有话想说。可当记者向他发出邀请，面对面敞开心扉聊一聊，小良又沉默了，眼下他更愿意通过互联网来表达。挂断电话不久，小良用短信发来了他的网络寻呼号码。

　　(出录音，键盘声)

　　下午三点，通过小良留下的网络寻呼号码，记者如约在互联网上找到了小良。

　　＊网络回声[出录音]

　　梦:我们的节目你听到了吗？

　　(14:54:23):我刚刚听过了

　　梦(14:53:29):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14:55:40):我觉得压力很大脑袋里一片空白

　　梦(14:54:30):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呢？

　　(14:56:55):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

　　(14:57:44):幸好女朋友陪伴着，给我支持，给我力量

　　梦(14:58:45):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女朋友是你最大的依靠？

　　(15:01:18):我最大的依靠是爱和被爱

　　梦(15:01:05):你觉得现在都有谁爱着你？你都爱着谁呢？

　　(15:03:16):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女朋友我都很爱他们

　　梦(15:02:40):你爱你的父亲、母亲吗？

　　(15:04:50):爱，还有我奶奶

　　(15:04:35):昨天晚上我女朋友跟我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所以没有你回电话，不好意思，希望你能理解。

　　梦(15:04:08):你爱他们，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跟他们联系，他们在为你担心呢。我自从来北京以后我基本上每个月都给他们写信，说说我的情况，怎么能说没跟他们联系呢？

　　梦(15:04:45):昨天，你父亲给我们打来电话，他非常惦记你。

　　(15:06:39):

　　(15:06:51):我也听见了

　　(15:07:23):难道在你心目中认为我一点都不惦记他们吗？

　　梦(15:06:47):你的父亲没有你有效的联系方式。你给爸爸写信为什么不告诉他详细地址呢？

　　(15:09:19):因为我还没有稳定下来，我不想家人知道我在这边过得不是那么好免得他们担心

　　梦(15:46:58):你知道你的学费是父亲卖血换来的吗？

　　(15:49:19):知道，有谁比我更清楚

　　(15:48:40):我父亲很爱我，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去爱我

　　梦(15:47:38):为什么这么说？举小例子吧。

　　(15:50:54):我做错什么事情，无论大事小事他只知道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样教育我，一点不夸张地说我是在暴力环境中长大的

　　(15:51:33):也可以这么说，在我不懂得什么是爱的时候，我甚至恨他

　　(16:02:57):在我的记忆中我父亲没有对我笑过，也从来没有夸过我，不管我多优秀。我们家以前比较富裕。

　　梦(16:01:23):小时候你家怎么富裕，父亲做什么？后来怎么了？

　　(16:03:40):我小的时候他确实是包工头

　　梦(16:02:19):做什么的？

　　(16:05:00):修公路，还有建筑，用现在的话就是房地产商

　　(16:08:13):就你们所说的那条不好走的路就是他承包的第一项工程

　　梦(16:05:50):后来家境怎么又不行了呢？

　　(16:08:42):朋友、亲戚的陷害和他自己的疏忽

　　梦(16:07:35):生意上出事儿了？赔钱了？

　　(16:10:16):对的，朋友和亲戚骗去了一部分，剩余的给公司扣押了

　　梦(16:25:01):我们有个记者到你家里采访，你的父亲母亲一提到你就哭，说想你，还有你的奶奶。

　　梦(16:25:32):可是他们没有你的地址，你留的电话也不通

　　(16:27:40):我在我的女朋友面前提到我的家人，我也哭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16:28:20):你以为我不想联系他们吗？但我拿什么去面对他们呢？梦(16:27:39):是这样，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16:31:23):我写过信给我爸叫他把我的高中毕业证寄到我女朋友那，因为我想一边打工一边自考

　　梦(16:31:33):那你现在还在自学一些课程吗？昨天，你的女友说你在北京这么长时间，过得很艰难，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梦(16:31:45):生活来源是什么呢？

　　(16:35:36):自己打工挣得一点钱，别的都是女朋友支持我的我想学法律，而我女朋友也是学法律，所以我现在是拿她的书看

　　梦(16:35:35):听说你昨天去面试了，结果怎么样？

　　(16:37:43):满脸的不屑

　　梦(16:36:29):是因为你没文凭吗？

　　(16:38:14):是的

　　梦(16:36:54):你昨天想找的是什么方面的工作？

　　(16:39:04):计算机方面的，因为我在这方面有点专长

　　梦(16:38:11):你觉得你适合做什么工作，现在能胜任什么工作？

　　(16:41:22):我喜欢做文科方面的工作，比如说法律或者管理但现在我能做的是计算机硬件方面的

　　梦(16:51:25):我们办公室接到了很多电话，虽然他们不知道你是谁，在哪里，但他们有的要给你家里寄钱，有的想帮你找工作，有的要给你一份工作。但我们还是替你保守着秘密没有答应他们，想争求你的意见，看看怎么办才妥当。

　　梦(16:52:29):你有什么想法吗？

　　(16:55:10):我现在确实需要帮助

　　(16:56:45):但我自己有顾虑，我想你应该明白

　　梦(16:55:14):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愿意伸出手。但主要还要靠你自己努力。你觉得通过什么方式帮助你最好呢？

　　(16:59:16):如果真的有人想帮助我的话，我倒希望先帮助我家

　　梦(16:58:12):我们的一笔钱已经在三天前寄往你的家里。

　　(17:00:24):非常感谢你们！

　　(17:12:57):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现在都不想见我父亲，我想你们能理解我的处境。请你的同事转告我父亲一声，“我在北京很好，你们不要担心，写了好多次信你们都收不到，以后我就把信寄到舅母家再转给你，虽然我很想回家看看，但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我想你可以理解。”[录音止]

　　各位听众，贫困大学生小良的情况，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特别是在一些与小良家庭经济状况类似的青年学生中引起强烈反响。

　　一位网友这样写到：(换声播：我也是从农村考入大学的，家里的情况和顺老汉家的差不多。

　　父母为我上学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就差去卖血了。我大学毕业后，有了一个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我定期邮寄生活费用，使老人有了一个开心舒适的生活。但这样的日子没有多长，大概也就两年多，母亲就因为操劳过度，积劳成疾，过早地离开了我。我的故事可能是最最普通的一个故事。但我要说的是我们每个人对父母的养育之恩是很难报答的，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母不待”。)

　　一位和小良一样来自贫困家庭的大学生，给我们打来电话：(录音

　　周：从第一次播节目，我就把他录下来了。

　　记：从第一次播你就录下来了？

　　周：对，对对。而且我感觉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社会问题。我的同感就是压力。

　　记：你在大学四年的过程中，你是感到经济的压力还是心理的压力呢？

　　周：经济和心理压力都有。经济上没钱，没钱什么都干不了。然后心理上压力就特别大。没钱就光靠父母供养，而父母挣钱都特不容易。

　　6：40

　　记：你觉得学校里的各种补助、勤工俭学的活动，包括申请助学贷款这些方面能不能满足这些贫困家庭的学生经济上的需求呢？周：差得太远了。我觉得助学贷款，国家一直在说但是没有落到实处。勤工俭学也只是九牛一毛。)

　　也许这几位听众的经历和小良的故事都只是极端的特例，但是“小良现象”却折射出贫困大学生群体所面临的共同问题：那就是贫困，以及因贫苦而造成的生活、学习、心理各方面压力。

　　北京师范大学心理测量与评估研究所所长许燕教授，曾经就大学生心理状况做过专门调查研究，她告诉记者：(录音

　　(二)

　　3.0：13

　　许燕：以前我们做过调查研究，包括我和其他同行都做过研究，大部分整体上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在城乡大学生心理健康发展水平来看，城里的学生要比农村的学生健康心理健康状况要好得多。

　　00：53

　　李：换句话说是不是来自农村的，特别是来自家庭贫困的大学生表现出来的心理问题比大城市的，比城镇大学生表现出来的突出问题要多得多呢？

　　01：06

　　许：对。我们发现我们筛选出来的大部分问题群体农村的要多。

　　01：17

　　李：有没有大概的比重？

　　01：26

　　许：我只能凭当时的一些印象，差不多农村的孩子要占到70%左右，就是问题群体当中。)许燕教授介绍说，通过调查发现：贫困大学生特别是来自经济较落后地区、来自农村的大学生群体当中，一方面是出现心理问题的比率明显高于来自城市来自经济条件较好家庭的学生群体，另一方面是出现心理问题的严重程度也明显高于经济条件好的学生群体。针对这种现象，她分析说：(录音

　　004

　　00：02

　　许：我们也在探索他们主要面临的是什么问题，他们从农村到城里来，他们的生活环境的变化，反差是特别大的，从农村到城里，对他们来说城里的生活是全新的生活，而且他会看到各方面的差异，有学习方面的差异，还有物质方面的差异，还有在交友方面开放性的差异，都能体现出来差异，这种差异给他们自身带来了压力。

　　004

　　01：27

　　这种压力给他们带来了什么问题呢？就是自卑。

　　10：15

　　李：刚才你说到是源于自卑的心理表现出来一些心理的异常，那么这些异常表现归纳起来有哪几方面的表现呢？许：最明显的就是自我否定，我什么都不行，学习也不行，人际交往也不行，有什么活动，本来能够展现自我的时候，他采取的是退缩，回避的态度。

　　10：56

　　李：自我否定，封闭自我。

　　11：00

　　许：对，不和别人交往，把自己封得很紧，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弱点暴露得更多，反而让别人更看不起，另外在自助能力上也比较差，

　　16：18

　　许：往往我们说自卑的人有时候容易形成无助型的人格，就是说本来有一些解决办法，但他不用这种解决办法，就形成逆来顺受，你给我什么环境，我就忍受这种环境，而不是去改变，完全有很多很好的办法他们可以解决问题，但他们不去做也不尝试。)

　　《中国作家》杂志副主编何建明，长期关注贫困大学生群体，并发表以此为主题的报告文学《落泪是金》，在当时引起轰动。谈到贫困大学生所面临的问题时，何建明说：(录音：我觉得他有两点，第一我觉得他经济条件不具备，第二是心理条件不具备，还有其他的包括她的家庭、大人的教育方式也不具备。所以这种孩子送入大学容易走向极端，容易走向反叛社会的心理。你希望我好好学习，我就不好好学习。你们其他人生活条件那么好，我就那么差。她的内心世界就有一种非常阴暗的心里在里面。我知道贫困大学生当中5%的心里都不好。他们如果不正确处理的话可能会走向极端，包括危害家庭、伤害父母的感情付出。)

　　许燕教授在调查中了解到几个贫困大学生走向极端的个案：(录音05：38

　　许：有时候我们说女生，也有攀比现象，看见别人穿很漂亮的衣服羡慕，大学生现在的消费是逐年提高的，有时候达不到他会想一些不正当的途径来获得，这种不正当比较极端的例子比如女生，那就是出卖自己。)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咨询中心主任，十几年一直为学生群体做心理咨询的聂振伟老师，也谈到个别贫困大学生的极端行为：(录音

　　08：30

　　2：其实这种例子已经不是个案了。在生活当中我也听说过这种极端的个例，其实他就是自卑心理的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甚至有的同学不能接纳自己的身高，相貌，皮肤，很多东西不能接纳，就是打断腿增高，本来我们的学生很贫困，现在贷款也要给自己增长，他觉得自己不美，他还是穷学生的时候想贷几万块钱的款做这个断骨增高。

　　017：12：40

　　李：有没有这样的，家庭是不能选择的，对自己的父母他开始疏远。

　　13：02

　　2：甚至憎误，我为什么生在这么倒霉的家庭，不能像别人的父母那样有钱有势给我找一个好工作，能够资助我上一个更好的大学，甚至给我未来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负面的东西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走向一个极致，变态。也有这样的个案，比如回家以后威胁父母，索要高额金钱，都是父母家里不可能达到的数量，他们也知道家里拿不出那个数量，但就是心理的变态，失去了理性，明明知道家里拿不出来，也要给家里施以压力来满足自己，对父母实施打骂，暴力，甚至我看过一个资料打死父母的，你拿不出钱来，干脆就死。)

　　各位听众，一个个案例，使我们对贫困大学生这一群体倾注了更多的注意。尽管因为贫困而产生心理压力，甚至出现异常行为的大学生只是个别现象，大多数贫困大学生能够勇敢地面对现实、奋发图强，他们以自己的成功证明：贫困不是低贱甚至猥琐的代名词。贫困有时会是一种财富。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小良现象”已经成为影响当代中国社会进步和发展的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当然，对于这一问题，仅仅关注是不够的，我们还应该分析“小良现象”产生的社会背景以及解决的方式方法。明天的新闻纵横节目，我们将请社会学家、心理学家，以及有关部门负责同志对此开出各自的处方。本期报道同时刊登在中国广播网和新浪网上，欢迎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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