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头上植树，不是植一棵，是植许多……

　　这不是传说，不是异想天开，是一位纳西老人用他的行动创造的现实。这个现实发生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悬崖上的村庄。

　　我与老人相遇，是一种偶然。我是听说丽江有个石头城，石头城有108户人家同住在一块巨石上，巨石三面是悬崖，下面是金沙江，完全是一座天险之城，我为此而去。从丽江到石头城，已经是傍晚，在城外一家小客栈住下。

　　一觉醒来，阳光已经洒满峡谷，我满怀激情地向石头城走去。就在石门外，我看见一排柔弱的柳树在晨风中轻轻飘荡，娇嫩的新叶强烈地显示着这是怎样的季节。还有椿树，像把太阳伞似的撑开了它的枝叶。还有许多树苗，有的刚发出一片新叶，有的正在孕育，有的还无法判断是否成活，也许还在两界的边沿挣扎。树下正开着花，红的、紫的、白的，而这一切是发生在石头上，我不得不停下来。旁边有一位老人正在浇水，维修栅栏，我走近了他，他冲我笑笑，我的问话他无法听懂。还好身边有位纳西姑娘，她是个中专生，能说流利的纳西话和普通话，自然就成了我们沟通的桥梁。

　　她告诉我，老人也姓和，叫和直勉，今年71岁，从2000年6月开始，他就在石头城种植树木500多棵，但至今只成活了180多棵。我问老人这些树苗是从哪里来的，他指指周围的山，说这些山都被我走遍了，哪里有什么树什么花，我心里一清二楚。人们常说看山容易走山难，我环顾四周的山，全是陡峭雄伟的山。一位70多岁的老人，是怎样找到那些树苗并把它们背回来种植在这块巨石上的，我很难想象。他说柳树是从金沙江边挖来的，这种树好栽，容易活，但要常浇水。其他树种就去山上找，太子关的树种是最多的。太子关是怎样的地方？古有“拉伯太子关，伸手摸着天；人走三个月，鸟飞十八天；猴子爬坡掉眼泪，云彩飞过碎成片”之喻。它距石城10公里，山脚直插滔滔金沙江，是继虎跳峡之后的第二大峡谷。太子关下为橄榄坪，是当年忽必烈南征大理国时革囊渡江故址，相传忽必烈惊叹于太子关的雄伟，令大军就此扎营，后人便把雄关称作太子关。和直勉老人经常背着干粮去太子关，一去就是一星期，一次背回60多棵树苗，有柏树、梧桐、红椿等。树苗背回来后，还要去背土来栽，栽下后，每天早晨要浇水，察看成活的情况，傍晚要看守着不能让回村的牛羊踩着。他说，在石头上种树很难，但他还是要一直种下去，只要看见树活了，就是他最高兴的事。我说，这是村里交给你的任务吗？他笑着摇摇头，说是我自愿的。我又问：您做这一切有报酬吗？老人很奇怪我的问题，说我给自家种树种花要什么钱？我说您已经70多岁了，该是儿孙满堂享福的时候了，每天还要干这么重的活是为了什么？不觉累吗？老人又笑笑，说：“睡一觉就好了，要给后人留点东西心里才踏实。我们的祖先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好的石头城，好多外国人都跑来看，说太稀奇了。我们也要给后人留点稀奇的东西———石头上的花园，让后人心服口服。”最后一句的“心服口服”我听懂了，用的是汉语，大概是纳西话里没这个词。

　　与老人交谈完之后，老人很平静地继续干他的活，而我却不能平静，心灵受到了很大的震颤，也可以说是获得了一次洗礼。

　　老人种下的不仅仅是一棵棵树一枝枝花，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不朽的石头城精神。我庆幸自己不仅看到了一座惊险而又宁静的石头城，更看到了它的灵魂。老人说，再过几年，我的树长大了，这里就更好看了。是的，那时的石头城将掩映在绿树和鲜花之中，而这些房屋就像树上的一个个小鸟窝……，那是多么诗意的栖居之地啊！（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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