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瓜果结缘

　　这是一串让人惊奇而又欣喜的数字——1978～1990年，广西一号、二号无籽西瓜在全国累计推广面积182万亩，累计总产值36.4亿元，此项目获国家农业部科技改进成果二等奖；

　　1990～2000年，桂红三号、桂红二号杂交西瓜累计推广面积112万亩，累计总产值17.92亿元，其中桂红三号获自治区科技进步二等奖；

　　1990～2000年，广西五号无籽西瓜累计推广面积103万亩，累计总产值28.87亿元，其新品种选育获自治区科技进步二等奖；

　　1993～2000年，广西三号、六号无籽西瓜累计推广面积42万亩，累计总产值10.5亿元；

　　……仅仅20多年，是谁，让小小的西瓜创造了93.69亿元的产值，而且累计出口创汇约1.2亿港元，为国家创税超5亿元？是谁，将广西无籽西瓜的名号在全国乃至海外打响？这个功臣就是李文信。

　　说起来，李文信与瓜果结缘在40多年前。李文信记得，自己4岁左右就开始喜欢种树，田间路旁人们吃剩抛弃的龙眼、柠檬籽长成的小树苗，常常惹起他“挖回家种”的念头。然而，在他的家乡有一个风俗，小孩子不能种树。有时他实在是喜欢得很，就挖几棵小树苗悄悄地拿回家种，但每次都被母亲发现铲掉。有一次，他在路边挖了3棵龙眼树苗回家种，母亲又把它们铲掉了。惟有一棵，母亲铲了3次，它都活过来了，最后，母亲也懒得管它了。于是，小文信常常拾点猪粪、牛粪给小树增加“营养”。李文信在这种偷来的乐趣中与小树一起长大了。

　　也许命中就与瓜果有缘，长大后李文信进了广西农业大学园艺系。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在国内外水果市场上，无籽西瓜的销售非常看好，我国外贸部的粮油出口公司和广西的食品出口部门都盯上了这一市场，无奈我国在这方面研究还很滞后，西瓜产品无法打出国门，李文信的恩师温教授鼓励他去开辟这项新事业。1977年大学毕业后，李文信来到了广西农科院，与当时正在攻克这道难关的同事金伟共等一起研究这一课题。从此，他开始在西瓜的天地里施展他的才华。

　　艰难的孕育

　　在广西农科院园艺所那排旧办公室的后面，是一块潮湿的杂草地，蚊子成群。就在这块地上，有一间小小的柴房。说它是柴房，其实还不如柴房，这是一间长不过1.5米、宽约1米的房子，几块红砖垒成屋脚，上面是几块油毛毡围成的四壁，这就是李文信几个大奖的“出生地”——园艺所的土温室。在这间窄窄的小屋里，一个1米多长的5层木架占去了房子的一半，这是用来摆放诱变种苗的观察架；左屋角是一口大铁锅，下面用红砖砌成了一个灶，这是用来保持室内湿度的设备；剩下的1／4观察空间已经逼仄得让人难以转身。屋里这些简陋物件和两盏闪着昏黄光芒的白炽灯就是李文信创造奇迹的工具，它们见证了李文信一段艰辛的创业历程。

　　1977年李文信分配到农科院后，马上投入到无籽西瓜的研究中。当时没有实验室，没有经费，就连铲子、锄头等工具都很有限，常常是别人白天用了，他们晚上才能用，脑力活、体力活都得自己干。有一次，为了拉西瓜种子，他们到几十公里外的西瓜地里运西瓜，直到第二天凌晨3时多他们都还在地里忙活。种子运回来了，要进行诱变，诱变的药物有剧毒，研究人员除了口罩连只手套都没有，每次进行诱变时都胆战心惊。点了诱变药物的材料（西瓜）搬进土温室后，每天李文信都要去观察。狭小的房间被蒸气蒸得又湿又热，一到夏天，近40摄氏度的室温加上成群飞舞的蚊子，让人一秒也不愿停留。可为了观察材料的变化，李文信每天都要去“蹲点”，进去没两分钟，一身汗就湿透衣衫，还要冒着长期接触诱变药物有可能引起人体细胞变异的危险。也不知流过多少汗，经过多少次的失败，诱变材料的性能终于稳定了，可以拿到地里试种了。

　　试种的西瓜没有大棚，只能种在露天的地里，有时遇上自然灾害，暴雨、冰雹什么的，把苗冲走或打坏，一切又要从头来。试种的西瓜地需要肥料，没有经费买肥料，李文信带着大伙，找到了外贸部门，要求免费给他们清理牛棚，条件是同意让他们运走牛粪。西瓜地需要盖草，李文信又带着大伙到附近的银岭割草，带上几斤米，带上一点菜，在山上一呆就是一天。五六十斤一捆的青草就这样靠几个人一捆捆地割，一把把地扛。有一次，李文信割完草后累得瘫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步一挪地回到家。为了防止别人偷瓜，他们在地里盖了茅草棚轮流守夜；为了保护好做材料的西瓜，白天他们把它抱到地里晒太阳，晚上，又把它抱到挖好的坑里，用草埋好。有一次，附近中学的孩子们顽皮，将地里做材料用的西瓜偷去，李文信他们只好找到学校。后来，在老师的协助下，他们一个教室一个教室查找，终于在一个教室里找到了吃剩的西瓜籽。捧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他们喜笑颜开，所有的疲惫全消失了。

　　1978年6月，第一个无籽西瓜终于在广西农科院园艺所诞生了！捧着这个结晶，狂喜的李文信觉得此前所有的苦辣酸甜都被“值得”两个字代替了。1980年，李文信与他的同事们又选育出综合优良性状超越进口品种的广西一号、广西二号无籽西瓜品种，随即在广西各大产区及华南、甚至全国大规模推广种植，填补了广西无籽西瓜研究的空白，广西也成了最早拿出无籽西瓜内地产品的省份，为广西乃至全国无籽西瓜生产发展和出口创汇奠定了好基础。接着，李文信的广西三号、广西四号直至广西八号和“黄金”系列无籽西瓜新品种又相继“出生”，并在全国乃至东南亚引种栽种。

　　耕种的季节

　　就在李文信收获第一个无籽瓜后不久，他的爱情也成熟了，他与同单位的钟姑娘结成了连理。然而新婚后不久，李文信就离别妻子来到了广西藤县，在那里开始了他刚刚研究出来的新品种的推广。他觉得，只有新成果真正能给农民带来实惠，才是他最终的追求。

　　当时的藤县，多种植水稻、芋头等农作物，只有少量的地种植西瓜。当时，从台湾地区进口的无籽瓜种子卖到8600元／公斤，而李文信的广西品种只需要300元／公斤。然而，对这个来自南宁的年轻人，村民们并不信任，因为谁也不敢拿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冒险，种植一种不知道产量、不知道是否好卖的品种。于是李文信每天一早吃过早餐，背上一壶开水便开始走东家访西家，试图说服大叔大伯们，直到晚上才能回旅社吃晚餐。即使这样，推广收效仍甚微，最后每个村只有一两户人被他的热情所感动，愿意拿出本来种西瓜的少部分地试种他的品种。于是，李文信从耙地、布种到施肥、授粉，手把手地教他们，有些人本来是拗不过他的好意才答应种瓜的，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上头，李文信便帮他们浇水、套袋、授粉。几个月过去了，到了收获的季节，李文信的品种卖出了高价。第二年，藤县各地开始大规模种植新品种，星星之火渐渐成了燎原之势，从1982至1987年连续5年，藤县财政收入仅西瓜一项每年就有超过1000多万元进账。

　　农民丰收了，可李文信却欠下了一屁股“债”：妻子怀孕自己没法在家照顾，儿子出生没几天他又往县里跑，一蹲就是几个月，每次回家，儿子总不认他。有一次南宁刮台风，李文信得到消息赶回家一看，一阵辛酸涌上心头：只见家里一片狼藉，搭盖的厨房全部被吹倒，仅有的一间16平方米的住房被杂物堆得放不下脚。妻子气得对他说：“你不要这个家，干脆在外面别回来了！”

　　李文信对此只能默然，悄悄找朋友把厨房再盖起来，然后又开拔到桂林、南宁等地的乡镇继续推广他的新品种。

　　种瓜得瓜

　　与20年前相比，今天李文信的大名在广西的乡镇已是家喻户晓。每年他大概有2／3的时间在广西各地奔波，因为他几乎每天都要收到各地请他去指导的邀请，不仅是西瓜，还有龙眼、蜜桃，甚至有的地区挖好几万个树坑等他一声令下说“种××树”。

　　今天的李文信真的很忙。6月18日，记者中午在合浦“逮”到他，下午他又到了那马，第二天一早，他又到了宾阳。在宾阳县古辣镇谈道村，记者见到了他曾指导过的村民陈安尤。如今，陈安尤已是村里的种瓜大户了。

　　2000年以前，陈安尤种的是台湾的品种“新红宝”。2000年，李文信带着他的新品种“黑公子”来到宾阳，动员村民们种植，但村民们总是犹豫不决。最后，在村干的带头下，有几户人试着种了一些，到收获的季节大家傻了眼！乖乖，原来种“新红宝”一亩地纯收入是1000元，而新品种“黑公子”一亩能收到3000元！今年村里一半的村民都开始种这个新品种了。

　　村民陈光也是村里种瓜致富的能手。过去，在李文信的指导下种广西三号，现在不仅自己种瓜，还干起了西瓜销售的活。他说，今年的“黑公子”真是好卖，到端午时节还不停地有人打电话来要货，收购价格都升到2元／公斤，还组不到货。现在靠种瓜，他家盖起了一栋10多万元的楼房。

　　而南宁郊区三塘的村民也忘不了李文信的帮助。1987年，李文信到南宁三塘良球队推广西瓜种植时，在村民朱其强家吃饭，破漏的泥瓦房里都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最后只好挪到他女儿的闺房里进餐。两年后，种西瓜让老朱盖起了楼房，三年后，种西瓜的良球队村民100％盖上了楼房。1992年正月一天，李文信和同事们到村里去拜年。以往每年的这一天，村民们都要去土地庙拜神。那天，当李文信他们到达村里时，村民们正在杀鸡宰鸭。李文信打趣说：“哎呀，我们来，岂不是耽误你们拜土地神了。”谁知村民们说：“我们杀鸡宰鸭是准备跟你们聚餐的，我们不拜土地神，改拜你们了。”

　　瓜农们真的富裕了，李文信却一直住在一套60平方米的住房里，直到1998年，单位才想办法为他解决了住房问题。是李文信不想富裕吗？不是！是他没有机会富裕吗？更不是！当初“广西五号”研究出来时，湖北省愿意出200万元买断他的成果，他没有答应；1993年，台湾两家公司分别以月薪1500美金和1200美金外加年终酬金的“高价”聘请他，他也没有答应。他总这样想：是广西培养了我，我应该用这些成果来报答广西的父老乡亲。

　　就这样，20多年过去了，李文信痴迷地在广西的土地上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西瓜，带富了一村又一村的瓜农，足迹遍布八桂的山乡大地。为了大地的丰收，为了农民的微笑，李文信还在不停地思索，不懈地追求，不断地创造。 作者：伍鸽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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