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击手，我们也许并不陌生，但地下黑拳手就令人好奇了。2002年7月，记者和朋友在重庆看见了一家“发泄吧”，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既是老板，也是发泄吧的“真人秀”。我和朋友在那里花200块钱发泄了一番，过足了“手瘾”，然后和店老板闲聊起来。老板是一个很耿直的人，经记者的再三请求，他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魔鬼训练，与狼共舞的恶梦

　　我叫陈东，24岁，重庆人。我从小身体就特棒，而且动作敏捷。我12岁那年，被体院看好，在那里学习散打、拳击等搏击术，曾获得过市散打第一名的好成绩。

　　1999年4月，我因一点小事与教练发生冲突，一时失去理智，我失手将教练打伤。就这样，我被开除了。无奈之下，才19的我只得离开家乡，去南方谋生。

　　在繁华的南方都会，我一无技术，二无文凭，又不愿干那些很低等的力气活，我看我一副好身板做保安应该没有问题吧，可惜保安一般需要的是退伍军人。我在广州流浪了2个月还没有找到一份生存工作，我灰心到了极点。

　　一天，我逛到郊区的一座楼房。和市内的喧嚣相比，这里很静，但让人奇怪的是这座楼的前边却停放着不少轿车，而且全部是高档轿车。楼的周围，有一群像是保安人员在来回走动，并不时地查看着进出人员的证件，让人觉得挺神秘。

　　我想看个究竟，也跟上前去，想趁保安不注意混进去。但我还是被保安发现了，他要把我带到保安室，我们发生了争执。正闹得不可开交时，一位中年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对保安说：“他是我的朋友，让他进来吧！”我跟随他来到了地下室。

　　我一下子呆住了：原来这里是一个地下拳击场。拳赛还没有开始，有两个拳手分别站在两个角落，活动着自己的身手。我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观众很少，只有六七十个人的样子。比赛进行了3场，其中有2位拳手受伤，被人抬走。比赛结束时，有一些人兴高采烈，有一些人垂头丧气。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是在赌拳。

　　中年男子是一位拳击高手，他想收一个徒弟。他看我的身段很好，问我愿不愿意作他的徒弟。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我太需要一个工作或金钱了，他答应每月付给我1000元工钱。就这样，我拜他为师，向他学习拳击技术。慢慢地，我知道师傅来自安徽，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地下拳手，师傅觉得我年轻、老实又能吃苦，这才决定把他的看家本领传授给我。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师傅为了把我培养成一个优秀的拳手，几乎用尽了最残酷的手段。他告诉我，要当一个出色的拳手，除了要有过硬的技术外，还要心狠手辣，一旦上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场令我一生难以忘怀的训练终于来临了：师傅将我关进了一间小屋，里面同时关着的还有一条被饿坏了的狼狗。天啊，谁都晓得这只饿坏了的狼狗会干些什么。一见到我，狼狗就野性大发，嚎叫着疯狂地向我扑来……

　　为了保住性命，我下意识地与狼狗展了殊死搏斗。这时，我已经忘记了狼狗的凶残，我要比它更凶残，否则我性命不保。当狼狗向我扑来的时候，我感到面对的是一只飘摇的沙袋，我重拳出击，径直打在了狼狗的脑袋上。

　　也不知道到底打了它多少拳，也记不清它又反扑了多少次，最后我将狼狗活活地打倒在地。我判定它已咽了气，这才瘫倒在小屋的地板上。

　　黑拳经历，血泪交织的生活

　　一个多月后，我参加了我的第一场拳击比赛。比赛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举行，对手是一个高个子的人。我跟他的比赛打得很艰难，30多分钟过去了，我们没有分出胜负。

　　观战的一些人沉不住气了，开始小声为他鼓劲，但再怎么着急，谁也不敢大声喊叫。这种场合，注定是没有鲜花，没有喝彩的。

　　又是10分钟过去了，对手开始着急，我反倒静下心来，乘机寻找着对方的破绽。我发现，他的下身开始变得虚浮，体力看样子已经达到极限了。我把对手吸引到足够近的时候，突然发力扭住其手臂，肘尖准确有力地击中对方耳廓，肘的力量是拳的力量的四倍以上，猛烈的内耳震荡使得那个家伙一下就被打晕。

　　我获胜了，师傅跑过来和我紧紧地抱在一起。师傅投靠的是一个有钱的庄家。老板因为我们赢了，奖给我和师傅3万块钱。我握着一大把钱，高兴得哭了。

　　首战告捷，给了我莫大的鼓励。以后我出卖了20多场比赛，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赢多输少。有一段时间，我没有参加比赛，师傅说我总是赢，让玩家失去了兴趣。一天，师傅叫我参加一场比赛，很久没参加比赛的我异常高兴。可是师傅却说：“不过，这一场比赛你不能赢，一定要输掉。”

　　见我一脸不解，师傅笑着说：“你想想，每次比赛你都赢，以后还有谁敢跟你比赛，庄家在你的身上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你如果想在这个圈子混，你就必须这么做，”

　　我无奈之中接受了这个安排，心中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这次比赛，当然我输了，我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那些买我赢的人大声向我叫嚷着什么，情绪非常激愤。

　　老板对我的表现很满意。给了我一笔不小的赏金。看着钱，我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不舒服。那些在我身上下了大赌注的人放出风来，要修理我。

　　2001年春节前夕，老板告诉我有一场比赛，对手是从内蒙古来的一个有名的摔跤手，拳术很厉害。师傅要我一定赢，“赢了，你的名气在圈内就够大了。”

　　摔跤手动作如蝴蝶般轻盈，如黄蜂般蛰刺，他的连续刺拳好像雨点一样密集，我只能不断用前踢破坏他攻击的距离感，但他灵活的步法很容易闪到侧面造成有威胁的进攻机会。我被他摔了3个跟头。对手非常傲慢，对我有些不屑一顾，他的傲慢激起了我的斗志。最后，我艰难地取胜了。那个摔跤手被我打得倒在地上起不来了，我也被他摔得散了架，嘴角流着血。这时没有一个人过来帮我一下，老板和几个人正兴奋地忙活着什么，我无助地站在那里，心头一片凄凉。

　　第二天，老板撂给我一沓钱。我看着那些钱，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感觉，那钱上分明沾着我的血！

　　紧接着发生一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一个江苏的小老板因为赌拳输得太多，跳江自杀了。我听说这件事后，知道自己不能再干下去了！

　　我告诉老板，我不干了。老板黑着脸说：“你小子不干了，那我付给你的工钱就白付了？离开也可以，再干3年，我放你。”师傅见我执意要走，对我叹道：“是我让你走进了这罪恶的行业，让你脱不了身，唉，许多事情都是一种无奈啊，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吧。”

　　我知道，老板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他的点头，我是走不出这个圈子的，我只好继续呆在这个圈子里。

　　退出江湖，疯狂发泄吧

　　每场比赛下来或闲得无事的时候，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是酒吧，借酒浇愁，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以此来麻醉自己。在我“花天酒地”的日子里，一位善良的姑娘闯进了我的生活。

　　2001年正月初八那天，在我经常去的一家酒吧里，我认识了一名姑娘，她是四川内江人。当时我在酒吧喝醉了，她走过来轻轻地对我说：“别喝了，你已经喝醉了。”我没有理她，嬉皮笑脸地对她说：“我没醉，来！你也喝！”她把我手中的酒杯抢了过去。

　　原来，姑娘叫桃花，这是她开的一家酒吧。后来，我就只去桃花的酒吧了。一来二往，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有桃花的日子，我感到生活是那样的开心，并从中找到了爱的感觉，但仍然时常被比赛的残酷所折磨。开初，我一直不敢和她确立恋爱关系。她的劝告和安慰，让我感觉身边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想了很久，我才下了决心，并把自己的一切内幕全讲了出来，听得她泪流满面。

　　每次比赛后，回到住处，她就一边哭一边央求我离开拳市。但此时我早已经不能主宰自己了。再说庄家见我有了想离开他们的想法后，便派人监视我，我的行动受到了限制。

　　2001年初，全国警方重点扫黑，地下拳击偃旗息鼓。说实话，在外流浪的这几年中，我早就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在桃花爱情的感召下，我暗下决定，随时准备退出江湖。

　　我去意已决，时刻都在寻找逃离的机会。去年9月的一天，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和桃花从酒吧的三楼跳下，摆脱监视者的跟踪，迅速赶上了去北方的火车，然后辗转回到重庆。

　　过了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我想庄家可能放过了我们。我们就想找一点事，开了一家发泄吧。发泄吧，这行当，以前在南方大都市才有，我想在重庆这样的“内陆”城市应该是有市场的。经过一番考察，我在城市最繁华的东端开了一家发泄吧。

　　我的“单身贵族发泄吧”规模很小，只有两个包间。第一间是仿真人发泄间，里面放着三具充气仿真人橡皮模特，发泄者可以在这里任意拳打脚踢，排遣心中的郁结。第二间器皿发泄间，里面陈列着许多碗、盘、碟和破碎杯子，发泄者可以尽情摔打。每发泄一次，时间不限，只收费20元。

　　我相信，和作黑拳手的过去告别后，我的创业会做得更好。

　　田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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