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受创

　　在那坡县平孟边防派出所的宿舍楼里，记者见到了高位截瘫的边防武警战士冯乃立及其妻子陶叶廷。他们那孩童般灿烂的笑容令人震撼，那是一种从容面对生活发自内心的幸福的微笑。

　　陶叶廷说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心会和一个因公伤残的军人贴得那么近，自己的生命会和一名坐在轮椅上的边防卫士连得那么紧。而他们两人的相识，却是电波千里牵来的缘分。

　　出生于百色一偏僻小山村的冯乃立，1992年7月从广西人民警察学校毕业，被武警广西边防部队特招为一名光荣的国门现役警官，安排到中越边境条件艰苦的那坡县平孟派出所工作。

　　正当冯乃立在工作上扬帆奋进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将他推入了人生的低谷。1996年1月4日下午，小冯搭乘客车将缉获的2枝手枪送往那坡县边防大队。途中客车失控，冲下百米深的山谷，造成严重伤亡。当战友们闻讯赶来时，身受重伤的冯乃立已经昏迷过去，但手枪仍牢牢地抱在他的怀里。

　　经医生诊断，冯乃立的颈椎压缩性骨折并导致骨髓挫裂伤，左手肱骨粉碎性骨折。经过多方抢救，冯乃立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最终造成高位截瘫，一切生活再也不能自理。

　　病情基本稳定后，冯乃立回到平孟边防派出所疗养。三年多时间，妹妹小芳一直在他身边细心照料。为了哥哥，她不仅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而且由于操劳过度，患了贫血，几次晕倒，急需回百色住院治疗。冯乃立对此深感愧疚，同时也非常茫然。

　　电波传情

　　1999年2月26日晚，心情烦闷的冯乃立躺在床上拨弄收音机，当收听到电台《不夜星空不夜人——心语通道》的节目时，他忍不住给主持人打去电话，吐露了自己的遭遇和苦恼。小冯万万没想到，这个电话竟会彻底改变他的生活。

　　那天晚上，柳州钢铁集团公司的营销员陶叶廷上完夜校回来，无意中打开了收音机。听罢冯乃立千里之外的心语倾诉，小陶的眼睛潮热了，敬佩和同情在她心底油然而生：“我应该去帮助他！”出生于军人家庭的小陶，自小对军人就有一种特别的感情。那一夜，陶叶廷辗转难眠，她铺开素洁的信笺，连夜提笔给冯乃立写了一封信，把自己对边防卫士的深情厚意倾注笔端。

　　信中感人的话语冯乃立至今仍记忆犹新：“不一定是英雄才能得到别人的鲜花和掌声，也不一定是英雄才应该得到别人的理解、关爱和帮助。我是柳州市一个普通的女孩，对你的遭遇非常同情，也很敬佩你的小妹。如果你同意，我愿意到平孟去照顾你，不计较报酬。”

　　边关初识

　　鸿雁传书，电话传情。尽管未曾相识，而且远隔千山，可联系上之后，两颗年轻的心就已感觉彼此是相通的。2000年1月，陶叶廷决定利用休假时间到平孟去看望冯乃立。临行前，她特意到商店给小冯买了一个康复按摩器和一台收音机，以及一些药品和生活用品。到平孟的第二天，陶叶廷便不顾一个女孩的羞涩，开始帮冯乃立穿衣洗漱，端屎端尿，擦身搓背。她在平孟一呆就是三个月。

　　在平孟，陶叶廷从派出所领导和其他干警的嘴里，听到了许多关于小冯侦查破案缉枪缉毒的英勇事迹。工作三年，小冯和战友们无数次在边境的深山密林里与枪贩毒贩展开殊死较量，曾3次荣立个人三等功，5次受嘉奖。而此前，这一切冯乃立从未跟她说过半句。

　　小冯原来曾有一个相恋了4年的女友，在小冯出事后迫于各方压力，最终离他而去，可小冯对她从无半点怨恨。冯乃立平日还经常给各地的病友打电话，鼓励安慰他们振作起来，重新扬起生活的风帆。

　　小陶觉得冯乃立的身上蕴含有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短短的三个多月的时间，陶叶廷对小冯有了更深的了解，心里更为敬重小冯。

　　回柳州上班后，冯乃立的身影在陶叶廷的眼前再也挥之不去。几天后小芳来了个电话，说她哥哥的臀部不慎被轮椅的铁片划破，感染溃烂，伤口像碗口一般大。

　　小陶心急如焚，每天都打去电话了解情况，对小冯的牵肠挂肚让她寝食难安。陶叶廷已经感觉到：小冯需要她，她也离不开小冯了。小陶恨不得立即飞回到冯乃立的身边，但请假已不再可能。

　　难道要放弃奋斗多年才换来的这份稳定的工作？已考过7门功课的夜大计算机专业就这样半途而废？小陶心里非常矛盾。经过反复思虑，小陶毅然决定：辞掉工作，到平孟去专心照料小冯。

　　二赴军营

　　5月13日，陶叶廷再次来到了平孟，她让小芳回老家去考虑解决个人问题，独自用柔弱的肩膀担起了照料冯乃立的重担。

　　为了让小冯的肌体功能得到更好的恢复，她想方设法托人买来有关按摩的书籍和VCD光盘，自学按摩技术，每天定时给小冯按摩，活络筋骨。早中晚一天三次，每次从头到脚需一个多小时，每趟下来，都累得她汗流浃背。

　　仅一年多的时间，小陶的手指骨节突出，指尖斜曲内侧扣，无法再展直。轻抚着小陶那双明显变形的粗手，冯乃立心痛得掉下了眼泪。

　　平日照顾小冯，最辛苦的莫过于帮他排便。而小冯通常三五天才排一次大便，一次得花几小时，有时甚至长达五六个小时。每到这个时候，小冯在床上侧坐好，小陶总是先为他垫上卫生用品，然后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若见排便受阻，胀痛难忍，她就帮他搓揉腹部，有时便秘严重实在拉不出，她毫不犹豫就伸出手去帮忙。

　　为了减轻小冯排便的痛苦，小陶自己掏钱给小冯买了许多价格昂贵的排便良药，担心小冯有思想顾忌，每次买药，小陶都叫药店按“夏桑菊”等便宜药品的价格来开票，以此来“蒙骗”小冯。

　　一年多时间，小陶为小冯买药已花费近万元，就靠这种“伎俩”，至今仍把冯乃立蒙在鼓里。

　　为了照顾冯乃立，陶叶廷对家中年迈的双亲却无暇顾及，难尽孝心。在她辞职来到平孟不久，体弱多病的母亲不幸患了眼疾，由于误过了医治期，造成左眼失明。半年后小陶才得知此事，她深感愧疚，作为女儿，她这辈子欠父母的实在太多了。

　　爱情花开

　　在陶叶廷的精心护理下，冯乃立的身体状况日渐好转。2001年1月5日那天，奇迹出现了，受伤瘫痪了5年之久的冯乃立，以前几个人扶持都无法站起，而那一天，仅靠小陶一人搀扶便能站了起来，并且独自站立了一分钟。那一刻，两人激动得相拥而泣。

　　一年多的朝夕相处，陶叶廷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冯乃立。2001年春节前夕，她郑重向小冯提出：“我们结婚吧！”面对小陶这份至真至纯的感情，他期盼却又不愿接受：“我这样子只会是累赘，而不能给你带来幸福。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你还是回柳州去寻找你的幸福吧！”陶叶廷动情地说：“能跟你相伴过一生，再苦再累我也心甘。今生今世，我只想做你的新娘！”

　　2001年1月陶叶廷回柳州过春节，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父母。两位老人沉默无语，老泪纵横。他们和小陶长谈了一个晚上：“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要慎重考虑！照料小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亲朋好友知道小陶的想法后，也纷纷劝她千万不能轻率冲动：“英雄可敬不可爱。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样一个截瘫病人，你这可是往苦海里跳呀！”

　　小陶不为所动：“我都认真想过了。小冯是个真正的军人。如果他真站不起来，我就伺候他一辈子，我心甘情愿！”对小陶坚定的选择，通情达理的父母最终表示了理解和支持。

　　2001年3月2日，冯乃立身着戎装，陶叶廷推着他去办了结婚登记手续。在平孟边防派出所那简陋的宿舍里，没有婚礼，没有首饰，甚至没有张像样的婚纱照，在部队领导和小冯的战友们的祝福声中喝了杯交杯酒，两人就这样走在了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陶深情地对小冯说：“我们有爱，这就足够了！”

　　相濡以沫

　　婚后的生活渐渐归于平静，相濡以沫的日子却始终萦绕着和谐的旋律。小陶辞职后已无经济收入，部队和官兵们的资助毕竟有限，靠小冯一个人的工资过日子，小陶当家学会了精打细算，自己买一件20块钱的衣服都嫌贵，还不停地讨价还价，却经常买回好料，精心为小冯烹制营养餐。

　　在生活上对小冯的照顾，小陶一如既往，无微不至。后窗的排水管堵塞，臭气熏得小冯头昏，小陶买回管子自己安装解决。她平时连只蜻蜓飞进房间都害怕得大呼小叫，但一天晚上见到一条小蛇溜进屋里朝小冯的轮椅爬去，情急之下，她竟敢箭步冲上前，对准蛇的头部狠狠踩去。

　　一天，小陶既羞涩又幸福地把一个喜讯告诉冯乃立：“我有了！”小冯一听，高兴得一把将妻子拥进怀里：“我就快当爸爸了！”

　　可兴奋中的他立即又陷入了苦恼：自己已经够拖累小陶的了，再有小孩，小陶将更加奔波辛苦。在小冯的反复劝说下，小陶忍痛放弃了这一次做母亲的机会。她安慰小冯道：“等你好些了，我再为你生个孩子！”

　　现在，陶叶廷除了料理好冯乃立之外，还挤时间自学英语。小冯在休养的同时，也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利用部队赠送的电脑，靠惟一能动的右手大拇指，开始尝试写作，为单位写新闻报道。

　　夫妻俩经常一个饶有兴趣地读，一个字斟句酌地写，然后再凑在一起，一句句地推敲修改。目前，已有近20篇文章被各类媒体采用。

　　记者离开平孟的那天早晨，陶叶廷沿边境公路推冯乃立上附近的半山腰去呼吸新鲜空气。极目远眺，关山苍翠，附近村落的鸡鸣犬吠隐约可闻，宁静的平孟小镇笼罩在飘渺的晨雾里，惟有关口国门上空的五星红旗，在晨风中猎猎飘扬。小冯坐在轮椅上，小陶在其身后扶着他的肩膀，两人静静地看着熟悉的一切，渐渐融成了一幅动人的风景……(李旭东) 作者：李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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