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进展：丽丽能吃饭了

　　昨日上午，记者到省人民医院看望丽丽。在电梯门口，恰好遇上丽丽的妈妈，她正匆匆忙忙地往外走。丽丽的气色比前晚看起来好一些，氧气管已经拔掉了，她的叔叔、姑姑、弟弟等亲人都守在她的床头。丽丽还不能多说话，偶尔微微张了张眼，瞥一瞥又闭上了，很无力的样子。

　　几宿没睡，丽丽叔叔的眼睛已经成了“熊猫眼”——眼圈一片乌黑，他辛酸地说，丽丽被找回来时，他的好言好语她一句也听不进去，还顶嘴说：“我又不是你女儿，不要你管！”直到前天她才知道对他说：“叔叔，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看到记者送的水果篮，丽丽的爸爸过意不去，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100元，想要给记者钱。为了找丽丽，他已经倾尽积蓄，丽丽的住院费用都是亲人三百、五百(元)凑起来的，身上的两千元他不知道还能用几天。

　　丽丽的班主任江老师昨日上午知道丽丽出事后，也特意赶到医院探望。在丽丽离家出走的这些日子，江老师几乎成了丽丽爸爸的线人，很多零零散散的线索是通过江老师串起来的，她还帮着找了两回。

　　昨晚，值班医生周斌打来电话告诉记者丽丽的情况大大好转，已经能吃饭了。

　　丽丽爸爸：20多天日夜寻女

　　憨厚的丽丽爸爸，衣服口袋里揣着好几张记满电话的卡片，甚至还有一张“迪吧”经理的名片。他说这都是找丽丽的线索。他叹着气说：“真是海底捞针啊！很苦很苦……”

　　很难想象。一个40多岁、黑脸膛、衣着朴素的装修工，是怎样彻夜地“循环”(他的原话)在榕城一家家灯红酒绿、喧嚣放纵的迪吧里。只有初中文化的他把丽丽这20多天的叛逆经历归结为三个“段落”，落幕收尾的是丽丽跳楼这个“悲剧”，其间丽丽总共离家出走3次。

　　在女儿离家的这些日子，丽丽爸爸几乎无师自通地成了一名“侦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对爱女丽丽几乎一无所知，他所知道的就是女儿很听话，看到他一口一个甜丝丝的“老爸老爸”。

　　他从“外围”也就是丽丽的班主任、同学调查起，在这个过程中经过“排查”，他一点一点地把范围缩小，最后集中在“小宜(化名)”和“Apple(绰号)”上，小宜是丽丽的同桌，Apple是丽丽隔壁班同学的表姐。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一点一点地把丽丽蜕变的整个过程拼凑起来。

　　丽丽是从今年“五一”长假开始“变坏”的。那一天丽丽以学校组织去长乐下沙玩为由，离开了家。丽丽爸爸后来得知原来这是一个谎言，其实丽丽是和小宜、Apple一起瞒着家人偷偷去的。就是那一次离家，让丽丽她们尝到了甜头，假期结束后她们开始以“肚子疼”等理由缺课，去逛街、蹦迪，寻找刺激。她们的家长都蒙在鼓里，直到放假后孩子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开始夜不归宿。

　　从那时开始，丽丽几乎不和家人接触，回家吃一下饭就想走，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先是说去同学家里玩，后来又说去把衣服拿回来……7月初，丽丽好几天夜不归宿后，丽丽爸爸是在Apple家把她找到的。这时，他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丽丽。

　　玩上瘾的丽丽对生活了16年的家“不习惯”了，乘家人不注意的时候她又偷偷溜出去。

　　跟踪的日子是孤独而烦躁的，丽丽爸爸丢下工作，一家一家迪吧找，一辈子没进过迪吧的他这些日子不知道在迪吧里进进出出多少次，他甚至学会了撒谎，迪吧的保安把他挡在门外，他就说是来找同伴的，还认识了迪吧的经理，要了他们的名片，让他们留意他的女儿。

　　在出租民房里，丽丽爸爸看到好些和丽丽同龄的孩子，活动的木板就是他们的“门”，他们就这样拉着木板爬进爬出，空荡荡的出租房里，肮脏不堪，地上散落着几个方便面的盒子，可以想象孩子在这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找累了，丽丽爸爸就蹲在大街上、墙角边打个盹，然后起来继续寻找。20多天几乎没吃没睡的日子令他心力交瘁，但是寻找女儿的信念一直支撑着他，因为他惟恐在他放弃的时候女儿发生不测。丽丽上小学的弟弟也成了“受害者”，全家人都在寻找丽丽，小男孩得守着家里的电话，午夜一两点，爸爸打电话回来说可以睡了，他才敢合上眼。

　　这一次，丽丽爸爸和叔叔在先施大厦上的一家迪吧找到了丽丽。丽丽爸爸好说歹说劝她不要去蹦迪，可丽丽就是保持沉默。丽丽的弟弟告诉记者，姐姐说“要想溜出去蹦迪必须保持沉默”，对于家人的好意劝说，丽丽采取了“不抵抗”策略。

　　丽丽爸爸第一次动手用小木条打了丽丽的手臂，不让女儿再出门蹦迪。虽然没什么文化，丽丽爸爸却十分尊重女儿的隐私，直到丽丽一再离家后，他才不得已翻看了丽丽的信件，希望能进入她的世界，和她拉近距离。他对曾写信劝告过丽丽的一位同学深表感谢，他劝导丽丽听这位同学的话，但他是徒劳的。

　　这一回，丽丽跑得更远了。

　　丽丽爸爸找到Apple，第一次Apple说丽丽在长乐，第二次说在莆田，第三次，丽丽爸爸留了个心眼，他假冒丽丽同学写了张纸条说“要找丽丽，必须找到Apple”，才把Apple镇住说出丽丽跟着在迪吧认识的一个女孩去了古田。但Apple始终不肯说出具体地址，并且轻描淡写地说：“你女儿可能已经被卖掉了。”丽丽爸爸着急了，赶紧报案，在福州安泰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Apple终于说出了古田女孩的电话。当夜，丽丽爸爸连夜包车赶赴古田。

　　但是偌大的古田，凭着一个电话号码，丽丽爸爸怎能找到丽丽？万一打草惊蛇，丽丽又跑了怎么办？当地一个开“摩的”的好心人给丽丽爸爸出了个主意，由这位好心人打电话给古田女孩的家人。古田女孩的妈妈十分善解人意，她帮助丽丽爸爸把丽丽送回家。这个妈妈也和丽丽爸爸一样苦，她说女儿每次回来拿点钱就去福州玩，没钱了又回来，然后再出去，伤透了家人的心。同样伤透心的还有小宜的妈妈，在丽丽爸爸找丽丽之前，小宜的妈妈就已经开始带着小宜弟弟到处寻找小宜了。刚开始，丽丽爸爸把丽丽变坏的原因归咎在小宜的引诱上，他甚至想找小宜的父母“算账”，但是当他在菜市场看到小宜妈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时，他才知道小宜妈妈也是“受害者”之一。

　　小宜的妈妈：我“投降”了

　　昨日下午，记者在福州台江区一家菜市场寻访到了小宜的妈妈和姥姥。小宜的爸爸在1997年就过世了，小宜姐弟俩是靠60多岁的姥姥和在菜市场卖青菜的妈妈拉扯大的。

　　对于丽丽跳楼事件，小宜的妈妈吃惊极了。对于小宜，说好听点她开始改变方法用“软招”哄孩子，慢慢把孩子的心拉回来；说难听点，她“投降”了，放任小宜出去蹦迪，只要她晚上回来睡觉就可以了。

　　小宜以前可是个乖孩子，回家拖地、洗碗、做饭，很听姥姥的话。姥姥对她姐弟管得很严。和丽丽一样，小宜也是“五一”后“失控”的，彻夜不归的她开始讲“派头”了，她甚至说妈妈卖菜跟乞丐没什么两样。姥姥的话也成了“唠叨”，姥姥和妈妈都不敢大胆讲她，因为一讲她，她就负气出走了。

　　已经近黄昏了，菜市场的生意仍十分冷清，一把空心菜只卖5毛钱，小宜的妈妈说几乎没什么钱赚。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小宜的姥姥指着走进菜市场的两个孩子说：“那就是小宜。”

　　小宜：

　　上次跳楼后，她又去蹦迪

　　不知道该说是谁诱导了谁变坏，也许一个孩子是另一个孩子的催化剂。

　　小宜长得有点像个小男孩，短短的头发，脸有点黑。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看完报道，一行一行的，十分认真。她很关切地询问丽丽的伤情。

　　她说丽丽蹦迪的瘾比她还大，放假的第一天就是丽丽约她去蹦迪，一直玩到凌晨1点多。她们都没有什么钱，在迪吧里根本不敢消费，蹦蹦迪而已。有一次，丽丽在外面被爸爸守到了，她就偷偷从二楼跳下去，脚扭伤了。可是一到晚上，她又一瘸一拐地去蹦迪了；另一次，被爸爸打了胳膊后，尽管大家都说“很难看”，丽丽借了件长袖照样还是去蹦迪。她们晚上通宵蹦迪，第二天中午在Apple家打个盹，然后又去蹦迪，有时她们也去出租房那里。

　　也许背叛父母的刺激也是她们离家的原因之一。小宜说第一次丽丽离家说：“爸爸管得紧，反正是玩，干脆不回家。”第二次她被爸爸打了一顿，竟然说：“我又跑出来了，好几天没蹦迪好难受！”到了第三次，被父亲从“城市猎人”带回去后，她仍“斗志”不减，打电话告诉Apple说“我还有办法再出来”。

　　小宜的姥姥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令这些孩子如此迷恋迪吧，对迪吧一无所知的她甚至插话问道：“迪吧是不是看电影、电视的地方？”老人家甚至以为“迪吧是一个只卖很贵的小碟的馆店”。究竟为什么，小宜也说不上来，她只知道“外面好玩”，但没想到丽丽差点玩完了。在妈妈和姥姥的约束下，小宜已经有四天没有“出去”了。

　　也许，这只是一群迷途的孩子，她们本身并没有恶意要伤害家人，乃至于自己……

　　编后

　　她为什么会跳楼

　　16岁的少女，因为不让她去迪吧，想不通就纵身跳下6楼，这背后到底隐含了什么“危机”？是什么“造就”了这么一个“问题少女”？

　　是学校吗？丽丽的父亲说，学校分了快慢班之后，对孩子自信心的打击很大，一班坏习惯很多的小孩聚在一起，可能使其越变越坏。

　　是家庭吗？对一个反抗情绪极大、几次偷偷逃离家庭的女孩采取简单的看守“铁律”是否妥当？

　　是社会环境吗？网吧，特别是迪吧，是丽丽和她的几个同龄伙伴最喜欢去的地方，难道除了这之外就没有更为精彩更具诱惑力的地方？

　　昨日上午，对以上的几种看法，本报编辑部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少女跳楼仅仅是一次意外？是上述中的一个原因，还是矛盾集于一身后的激烈爆发？编辑们意见不一。那么，你对此有何看法呢？欢迎致电本报新闻热线(0591-7095110)参与讨论，发表看法。

　　本报记者魏洪平/实习生/李婉玲/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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