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元与张清泉等待宣判
8月13日上午10时许,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西中法庭里响起清越的脚镣声。48岁的陈少元与他51岁的情人张清泉,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完成他们也许是今生最后的一次“约会”。
对于这桩曾轰动京城的情杀案,法院选择了不公开审理。走进法庭的陈少元头发斑白,神色悲戚而苍老,与半年多前刚入狱时已判若两人,但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丰姿神韵。在 法官宣布对她和她的情人处以极刑时,一直低着头的她开始默默地哭泣。旁边的张清泉倒显得镇定坦然,就像审判结束他告诉记者的那样——“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我并不后悔!”
红杏出墙
对于48岁的陈少元来说,20多年的包办婚姻像一场噩梦。
1973年,在母亲和姐姐的操办下,北京市昌平县19岁的陈少元怀着少女的羞涩和梦想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在接连生下两个女儿后,天真的陈少元发现,平淡琐碎的生活原来离想象的距离是如此遥远。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是,不仅丈夫刘书斌的脾气日渐增长,待她一天差过一天,而且她发现丈夫竟然在娶她前还与另一个女人结过婚。直到婚后,还常在外沾花惹草。他们离过一次婚,但后来经人劝合又复婚了。慢慢地,小两口吵架打架成为家常便饭的事,每次冲突之后,陈少元的据理力争换来的是更加疯狂的辱骂与殴打。年轻的陈少元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
备受煎熬的陈少元开始有了以最极端方式来结束婚姻悲剧的念头。在为丈夫做饭时,她曾经在给丈夫喝的菜汤里投下30多片安眠药,也曾经出重金买通了丈夫姘头的爱人,试图了结丈夫的“狗命”,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得逞。奇怪的是,丈夫似乎对这一切有所预感。那一次丈夫喝下含有安眠药的菜汤后,走路都已经踉踉跄跄,还拉着她一道去邻居家串门,还叫嚷着对邻居们说:“我媳妇想用药毒死我,还想雇人杀我,我早知道。”直惊得陈少元出了一身冷汗。
生活在噩梦中的陈少元终于有一天不可遏抑地“红杏出墙”了。1986年的一天,32岁的她在工厂里与高大成熟的张清泉一见钟情,两个人很快坠入爱河。备受欺凌和冷落的陈少元在温柔成熟的张清泉那儿找到了渴望的温暖与呵护;而同样婚姻不幸福、与妻子的性生活也早已荡然无存的张清泉在颇有几分姿色的陈少元这儿,也同样遭遇了多年未有的激情和刻骨铭心的爱。
谋杀亲夫
两个人偷偷摸摸好了4年,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迫于来自家庭、社会的重重阻力,一对偷情的鸳鸯终于洒泪而别。
两年后,陈少元遇到了另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毕庆国。但是,让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成为她命中最大的一个“克星”,她婚姻生活中一场更大的悲剧由此拉开了序幕。
在家里幽会过几次后,与毕庆国的偷欢很快被敏感多疑的丈夫刘书斌察觉,一场更大的家庭战争由此掀起了。此时,对婚姻早已心灰意冷的陈少元对丈夫的厌恶到了极点——要彻底摆脱这场婚姻的噩梦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让这个男人永远从地球上消失!
她与毕庆国悄悄密谋着。他们想骗刘书斌去张北打猎,用猎枪把他打死在路上,又想在饭桌上把他灌醉了后再杀。
刘书斌最后死在了河北省赤城县的一个公路涵洞边,在他被妻子和她的情人骗往河北“拉货”的路上。死的样子很惨,头部连中数枪,脑袋、耳鼻嘴迸裂,还依稀睁着双眼。他死的那天是1996年2月6日。
重燃旧情
刘书斌突然失踪了,他的妻子陈少元告诉人们说,他跟着一个相好的女人去了张北,再也不回来了。
她开始与毕庆国过起了公开的同居生活,梦想着从此能与心上人和和美美地“双宿双飞”。但是好景不长,她发现,自己潜心编织的美梦再一次被现实击得粉碎。
毕庆国不肯离婚。不仅如此,他还控制陈少元家中的一切,包括陈少元相当可观的钱财和家产。与此同时,由于性格差异,两个人在生活中的摩擦也越来越多,吵架也频繁了起来。毕庆国从不在陈家过夜,但每天上午和晚上干完活后,会准时地来吃饭。逢上陈少元不在家,就由她的女儿负责做饭、招待,俨然家里的“男主人”,久而久之,女儿也有了怨言。更令陈少元气愤的是,毕庆国严格限制陈少元与异性的一切交往,说只要他毕庆国在,陈休想再有其他男人。一次热心人给陈少元介绍了个对象,还是军官,毕庆国听说后暴跳如雷,扬言要宰了她!
又一次迷失在感情泥沼中的陈少元,在孤苦无望中想起了第一个情人张清泉,他是那样地温存、体贴、重感情、有责任心。2000年5月的一天,独自在家的张清泉意外地接到昔日情人陈少元打来的电话,多年来深埋在心中的思念再一次喷涌而出,在互诉绵绵心曲和衷肠后,两个人的感情“死灰复燃”。
沦为死囚
也许就在接到陈少元电话的一瞬间,张清泉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爱十几年来从未改变。很快,他不顾一切离了婚,但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最疼爱的儿子判给了女方,而且所有房产也留给了前妻。“净身出户”的张清泉一心一意等待着心爱的女人前来与自己共同携手,再度迈进婚姻殿堂。
然而陈少元那边却再度遭到了巨大阻力。狡猾精明的毕庆国很快察觉到了陈、张二人关系的不同寻常。他对陈少元的态度开始越来越粗暴,极力阻止破坏两人的交往,并且还向张清泉扬言说要拿他儿子“开刀”。陈少元和张清泉都感到愤怒、害怕、绝望。尤其是陈少元,她时不时受到毕庆国的威胁:若胆敢对不起他,他将抖出她“谋杀亲夫”的最后底牌。
陈少元开始与张清泉商量要除去这个最大的“心腹之患”。对于陈少元为何对毕庆国如此地“恨之入骨”并要“除之而后快”,张清泉一直懵懵懂懂。但他心中一直有一个不变的信念——我爱这个女人,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她的不快乐是我心头最大的痛。
在数次因为犹豫、因为害怕而失手后,2001年12月的一天,陈少元、张清泉与毕庆国的恩怨终于有了一个最后的了结。12月3日晚,毕庆国像往常一样从西三旗潘庄村陈少元的家里出来,准备回家“报到”时,被潜伏在这里的张清泉用钢管狠击头部,倒地气绝身亡。毕庆国死的样子和刘书斌有点像,但似乎神情并没有刘书斌那般惊惧与无辜。自行车倒在一边,脑后枕着一大滩乌血,上面有一道几十厘米长的大裂口。
第三天时,张清泉从情人那里听到了公安部门已在进行抓捕的风声。下午,他在家剥了3只兔子准备送到亲人家去,又在晚上将1200元钱送到母亲家,用作老人来年的生活费。
第四天上午,张清泉拿着剥好的兔子去前妻家看望前妻和儿子。前妻为他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吃饭的时候,前妻不断叮嘱着他“把兔子肉卖了吧,换点钱也好,”又说着“搬回来吧,一个人住在外面,天也冷了,你那房子不御寒。”听着前妻的叮咛,张清泉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他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求生欲望
2002年6月25日,从海淀看守所转送北京市看守所时,半年未曾谋面的情侣终于有了一次说话的机会。陈少元说,“我说过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们没证据。你倒什么都说了,你把我也害了,咱们俩死定了。”张清泉说,“不是我害了你,而是你害了我呀,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命中注定吧,我认了!”
在北京一中院翻阅两名死囚厚厚的卷宗时,有两样东西深深触动了记者。一是刑警们从凶杀现场拍回作为证据之用的死者照片,尸体全景、伤口特写、解剖断面令人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另一样是关押在看守所的几个月中,张清泉用圆珠笔在一个笔记本上写下的长达几十页的“回忆录”、“申诉状”、“辩护词”,笔记本上写着“送交法院”的字样。在“回忆录”中,张清泉详细记述了他与陈少元从相识、相恋,一直到后来堕落成死囚的心路历程,包括他在看守所度过的日日夜夜。
在结束语上他写道:“尊敬的政府:您好!我以(已)触犯了法律,我深知自己的罪行,我愿意用以后的时间来洗刷我那罪恶的灵魂,会全力配合,争取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早日见到我儿子。”
在一中院的关押室里,记者对这对亡命鸳鸯分别采访时,发现二人的反应截然不同。陈少元神情呆滞,嘴里喃喃只是念着“我没想杀毕庆国、我没想杀毕庆国”。而张清泉则坚定地表示:“我要上诉、我要活、我想我的儿子!”(摄影: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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