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小的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大的也只有十四五岁，身材都很瘦小；经过一夜的劳作，她们的表情木然，目光也显得有些沉重，完全没有同龄人的生气；她们一般在下午3时左右吃第一餐，之后紧接着就上班，晚上零时过后才吃第二餐；她们的房间仅有几平方米大小，房内十分简陋，只有一排用木板搭成的大通铺和一张小饭桌，估计她们白天都是挤在大通铺上睡觉的；她们一年到头却没有得到几个钱，身上最多只有一两元钱……日前，记者从接到的报料得知，在广州市白云区棠溪一间制衣厂里，就有着这样一群现代“包身工”，她们都是被人非法雇用的……日前，记者到该制衣厂进行了暗访。

　　劳作：干与成年人一样的活每天都超过14小时

　　9月4日晚上10时46分，记者驱车来到白云区棠溪祥岗路。在绕过多条七拐八弯的小巷后，记者找到了厂房的所在地。据记者观察，这里四周都是砖木结构的平房，均是一间间的各类小厂，以绣花及制衣厂较多。在通往厂房的小路上到处都堆满了废弃的砖、木等建筑材料，小巷内没有路灯，阴暗不堪。

　　借着厂里昏暗的灯光，记者看到，这间厂房大约有四五百平方米，门口堆着大量成捆的筒卷布料。里面摆放着一条长方形的工作台和三四十台缝纫机，数十名工人正在埋头工作。

　　记者站在门口观察发现，厂内有十多名个子和年龄看起来都很小的孩子也夹杂在那些成年工人一起从事着一些高强度的工作。这些孩子小的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大的也只有十四五岁，但他们在机器上操作起来却显得十分熟练。

　　记者假装走错路径直闯进了厂房，看到那些小女孩个个在埋头苦干，偶尔抬一下头，看见有人进来，就迅速地把头低了下去，全神贯注于她们的工作。她们身材都很瘦小，经过一晚上的劳作，她们的表情木然，目光也显得有些沉重，完全没有同龄人的生气。为了不打草惊蛇，记者观察了一会就迅速离开。

　　据一名知情者透露，这群孩子每天都要工作14个小时以上，从下午4时开始，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早上8时。订单多时还要加班加点。

　　吃住：一天两顿青菜加白饭白天挤睡木板通铺上

　　9月6日晚10时40分，记者再次来到该厂进行暗访。据知情者透露，该厂的工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一般在下午3时左右开始吃第一餐，吃完饭后紧接着就开始上班，晚上12时过后才开始吃第二餐。饭菜都是老板自己在出租屋里做的，伙食非常差。记者决定连夜守候探个明白。

　　第二天凌晨零时30分，记者看到七八个人一窝蜂地从厂里跑了出来，快步冲向宿舍。记者紧跟着跑了过去，只见他们跑到离厂约100多米远的一幢8层高的出租楼房前，跑在前面的两三个小男工打开大门后就站在门口，跟在后面的一群小女工则快速地冲了进去。随后那几个小男工就机警地把大门关上了。

　　记者站在楼下，正在商量如何才能进入楼内时，却很快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楼房大门打开时，记者赫然看到正是刚才进去吃饭的那群女孩子，她们急匆匆地又朝厂房冲了回去。记者粗略地算了一下，厂房离宿舍有100多米的距离，还要开门上楼，真正吃饭的时间只有几分钟！

　　据大楼附近一名工人称，这些孩子回宿舍吃饭是分批安排的。果然，没过多久，又有六七名小女工跑了回来，她们脸色苍白、满面疲惫。记者看到她们打开大门后，便跟在她们后面进了楼内，她们只是奇怪地看了记者一眼，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

　　记者看到这群小女工进了5楼一间出租屋内，她们见到记者跟在后面，一进屋便迅速地把房门关上了。记者在楼上转了一会，又听到大门打开，几个小男工先后上了楼并进入3楼一间出租屋内，他们对记者并不戒备，进屋后没有关门。记者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发现房间仅有几平方米大小，房内十分简陋，只有一排用木板搭成的大通铺和一张小饭桌，估计他们白天都是挤在大通铺上睡觉的。

　　只见他们进屋后，立即坐在饭桌前，拿起已摆好的饭吃了起来，但饭桌上只有一碗炒得黑乎乎的青菜，几个小男孩就用这碗青菜下饭。

　　自由：白天疑被反锁出租屋傍晚一被放出就开工

　　9月10日下午2时起，记者一直守在该厂租住的出租屋楼下。但奇怪的是，出租屋内除了偶尔有成年男女出入外，整整一个下午竟没有见到一个童工的身影。出租屋楼下的大门紧锁，外人难以进去。按线人提供的线索，那些小工们一般都是下午4时左右开始上班的，但记者从下午2时一直守到4时15分仍没见到她们出现。

　　记者估计这些小工可能都在宿舍睡觉，于是决定去制衣厂看一下。在制衣厂记者看到，整个厂房空荡荡的，只有七八个光着膀子的成年男子正在忙着搬布料。看样子这家制衣厂今晚还是要开工的。但为何至今还看不到那些孩子出现？难道老板把那十几个小工同时辞退了？带着这些疑问，记者决定进出租屋去看个究竟。

　　记者瞅准机会再次进入楼内。记者看到，除了2楼的一套房子内有一个妇女在开着大门在屋内做饭外，其他房子均紧闭大门。而属于那家制衣厂的3楼和5楼的宿舍则奇怪地被一把大锁锁住，出租屋内显得异常沉寂。

　　在4楼的一套出租屋内，记者听到有脚步声，于是敲开大门。一名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打开了门，记者从她口中得知，她也是附近一家制衣厂的女工，但她们厂的工人今天放假不上班。当记者问3楼和5楼的房门为何紧锁时，她说，经常看到那几间房子白天都是锁门的，好像有人住在里面，但她从来没有见过里面的人。记者疑惑了：9月6日晚，记者来此地暗访时，记者曾随同那些小工一起进入过这间出租屋，明明看到他们在里面吃饭，而且里面是他们的铺位。今天为何见不到一个人的踪影，难道他们被反锁在里面？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记者继续在楼下守候。5时左右，记者果然看到那些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走出楼来。她们行色匆匆，快步穿过出租屋前的小巷，径直朝制衣厂走去。

　　报酬：到年底工资扣个干净身上时常只有几元钱

　　看着这些孩子卖命干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可以挣到一笔钱，事实上她们一年到头却没有得到几个钱。据在制衣厂附近开士多的一对夫妇透露，这间制衣厂的十多名未成年工人，都是老板从家乡招募过来的，他们与老板多为乡邻，甚至是亲戚。进厂的头两年老板只负责吃住，不给工钱。进厂第一年的叫“打杂”，主要是做一些剪线头、钉扣子等工作，不给工钱。第二年，这些未成年工人就会升做“学徒”，跟成年工人学做车工、裁工等制衣工序，也不给工钱。第三年开始才有工资，却少得可怜，平时干一天的活，老板只给一两元钱的零用钱。所谓的“工资”要集中到年尾发放。而到了年尾，老板又要借故东扣西扣，到头来她们拿到手的钱其实少得可怜。

　　说到这里，士多的老板娘显得有些气愤，她说那些人很“黑”，专门招些少年来做工，容易管理，又不用给钱。平时那些孩子到她店里买东西，身上最多也只一两块钱，只够买一瓶饮料。很多次她忍不住劝她们回家算了，但那些孩子们都说：没钱坐车回去！

　　背景：家贫无知读书成泡影离乡后多用假身份证

　　记者试图在半路拦住几个小女孩并向她们了解情况，但她们一见到有陌生人上前搭讪，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跑得更快了。据附近的知情者称，估计是老板对她们交待过，所以这些女孩从来不与厂外的人多说话，即使是经常见面的老乡也不愿多谈厂内的事，更别说陌生人了。

　　据附近一家制衣厂的工人透露，这些孩子都是湖北籍的，家里都比较穷，无法供她们上学，有的家中还有弟弟妹妹。她们呆在家里无事可做，于是，其父母为了减轻负担，便委托亲戚朋友或老乡带她们出来打工。而一些不法厂家的老板(大多与她们是老乡)，利用她们家中的这种状况以及她们对社会的无知，将他们带到珠江三角洲一带打工，从中牟取暴利。

　　据知情者透露，这些孩子们虽然年龄都不到15岁，但她们基本上都有身份证，有的是办的假身份证，有的是用别人的身份证，有的则通过改动出生年月等非法途径办理了身份证。一名在附近一家制衣厂做工的16岁女工透露，由于她有亲戚在开制衣厂，她从13岁开始就跟着亲戚出来打工，并通过关系提前办理了一个有效身份证。刚出来时她的情况和那些孩子们的一模一样。新快报记者张小奋 洪波 实习生刘新源 罗丽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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