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读了铁源兄的《贫穷怎么就成了罪恶———我看大学生三陪女》,俺同意他的义愤,但也觉得有时,还应进一步对过程具体分析。
首先,俺觉得铁源兄是对的。这个女学生作三陪(《中国青年报》9月11日,《人穷,会连起码的自信都没有———一个大学生三陪女的自述》),主要原因不是贫穷。
贾平凹新作《病相报告》里有个女人,丈夫出工伤成了植物人,她想再找个男人作依靠,但要求新丈夫能包养前夫植物人。这当然很难,她只能暂时靠卖淫生活。书里的一个男主角,经过内心斗争,最后决定娶她。像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因为贫穷而犯了法律意义上的“罪”。
而从女学生的“自述”看,她并不是穷到只能卖淫,更大的问题,似乎是自尊得不到满足。按她自己的说法:“穷的时间久了,人会连起码的自信都没有了。你有过为了约会厚着脸皮向人借流行衣服的经历吗?你曾低声下气问人借电子词典查个单词吗?你有过为了节省几元钱找借口不参加室友们的Party,独自躲在教室看电视的时候吗?也许有些人不在乎这些,但我的性格很要强,我不想在任何方面输给别人。”贫穷不是罪恶,但心理问题会导致一个人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这个女学生的例子,实际上反映了更普遍的问题:当贫富差距扩大,那些从农村———甚至从中小城市———来到名牌大学读书的贫家子弟,如何面对初入城市的文化震荡。
男生大概很少会“厚着脸皮向人借流行衣服”,但我读到卢跃刚《东方马车》中的一段的时候,感慨很深。
俞敏洪进北大的第一天就受了打击。他刚把行李放好,看见寝室一个同学正在看一本书。
“看什么书呢?”
“《第三帝国的兴亡》。”对方眼不离书说。
“看这种书干嘛?”他不解。言下之意,上英语系,读英语书,读这种书有什么用?
同学翻了他一个白眼,继续看书。
这个白眼跟骂他“傻瓜”、“白痴”、“老帽”、“乡巴佬”一样,让他终生难忘。他妈的,什么书,值得这样?他去书店买了套《第三帝国的兴亡》,一遍不够两遍……直到把书读旧为止。后来什么书都扔了,这套书一直没扔。因为这套书可以让他永远不忘由于自己无知带来的“白眼”。
当时那位同学是否确实“翻了他一个白眼”,是很可疑的事,新生一般不会那么傲慢。很可能人家只是觉得未来“新东方”校长的问题难以回答,看他一眼而已。但俞敏洪的心理感觉应该是真的。
大概因为感情比较粗糙,俺读大学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问题。北京同学谈中学时看的日本电视卡通,俺从来没看过,不懂;那就讲自己看过的:公牛发情时如何凶猛,追母牛没人敢拦。城里学生感到忒新鲜,忒爱听。大使的儿子,教授的孙子,大家处得挺好。但我见过不少农村学生,中学时同学佩服老师夸,天天都戴大红花;进了大学,跟北京上海重点中学出来的尖子一比,发现自己似乎排入了豆腐渣。接受不了这一落差,就带来很多心理困扰。
再看该女生的自述:“至少在我们那个圈子里,没人瞧不起我,因为我有文化,而且外语又挺好,我的好些客人都是老外。”在妓女群里,她重新得到了中学时代的自尊。这大概是她不愿脱离卖淫生活的心理原因。
但是,这女生也发现,自尊并不是钱能买到的。她有钱了,但是同学更看不起她了,把她从寝室里赶了出去。所以她又在打算去英国了。以后回国,大概会摸把钱出来,请当年鄙视她的老同学海吃一顿,镇镇她们。
俺只祝愿她眼睛放亮点。到中国混事的西方人,颇有一些在本国被人看不起也难以娶到愿意照料他们的老婆,所以他们到发展中国家来寻找受人尊重的良好感觉。要是嫁了这样的人———干她那一行的容易被这类人勾搭上———在国外过穷日子,回国还要打肿脸充胖子,那就真的一辈子都找不到可以安定心境的自尊了。(吴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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