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像，三四两白酒的酒精含量，竟会对中枢神经产生如此之大的紊乱；很难想像，父子间的血脉亲情，竟会在一念之间变得支离破碎。

　　暂住本市宝山区的江苏滨海人孙万民，就是因为几两白酒下肚、儿子稍许不听话，便亲手将养育了8年的儿子扔进河中，所幸被路人救起。9月11日，宝山区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判决，被告人孙万民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

　　醉酒，几乎每个男人都有过；火气，更是人人发过。作为一个父亲究竟该如何教育孩子，但愿这个案例能给家长们带来一点启示。

　　事件回放

　　血往上冲光看电视不做功课

　　2002年3月12日19：00，三四两白酒刚下肚的孙万民，发现8岁的儿子还在看电视。平时一直对儿子功课不满的孙万民顿时火起：“看什么电视，快去做功课！”儿子很倔强，装作没听见。孙万民见儿子不理他，气得血往上冲，快步走到儿子的书桌前，抓起课本和练习本胡乱撕了几下，就扔到楼下。

　　“不做功课还要课本干什么？天天看电视，你滚出去！”孙万民气势汹汹的模样把孩子吓住了，孩子拉开房门就往外走。“你站住！”儿子不理他，继续快步向前。“好，我看看你要走到那里。”孙万民也快步追出去，在孩子后面几米远处紧紧跟着。

　　孙万民随着孩子走到淞滨支路，沿着泰和路走到泰兴桥，从桥北侧向上走。当两人走到桥中央，孙万民一把拉住儿子：“快跟我回去，再不听话就不要你了！”孩子抽泣起来，但就是不理父亲。

　　邪恶念头不肯听话死了算了

　　孙万民拉住儿子往回走，但刚走几步，儿子猛地站住了，任凭怎么用力也拉不动，只是站着不出声。孙万民气得发抖，恶狠狠地说：“好，你不走，那就跳河去。”儿子像是没听见，仍呆呆地站在原地。

　　孙万民气昏了，加上刚刚喝了不少白酒，一把抓起儿子后背的衣服，把儿子举了起来，放到泰兴桥外侧粗大的栏杆上，松开了双手。栏杆距桥面大约1米，桥下五六米处是滔滔河水，孩子面向下趴在栏杆上，吓得一动不动，大声地哭泣起来。

　　本能让孩子紧紧抱住桥栏杆，但毕竟年仅8岁，孩子渐渐体力不支，紧抱栏杆的手有些松了，身体向栏杆外侧慢慢滑去。不一会儿，男孩就滑到桥外侧，两脚悬空，仅靠两手拉住栏杆。桥栏杆直径大约有10厘米，孩子的小手不能完全抓住，眼看就要滑入河中，孩子吓得高声嚎哭。

　　站在一旁的孙万民见此情形，本能地想上前拉住孩子的手，但孩子的哭声让他心烦，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让他摔下去算了，反正他不听话，让他去死吧。”

　　丧失理智掰开手指丢入河中

　　几乎失去理智的孙万民大步跨到孩子面前，孩子失神无助的目光和父亲凶狠呆滞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孙万民心中一惊，避开儿子的目光，盯住了紧紧拉住栏杆的小手。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孙万民忽然变得十分狠心，一不做二不休，用力掰开儿子抓住栏杆的双手，失去支撑的孩子立刻从二三层楼高的桥上落下，“扑通”一声跌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孙万民向桥下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把什么都掩盖住了，只有哗哗的流水声，河里隐约传来孩子哭叫声，铁石心肠的孙万民不再去看，扭头就往回走。

　　泰兴河并不很深，水刚刚淹到孩子的额头。孩子在落水后使劲挣扎，大声叫喊爸爸，孙万民却无动于衷。孩子在冰冷的河水中呛了几口水，在水中扑腾了好一会才到了岸边厚厚的淤泥上。恰巧路过泰兴桥的市民朱某和郭某听见河里孩子的呼救，马上翻下桥来到河堤上，把浑身湿透的孩子救了上来，并拨打110报警。

　　事后醒悟多次在审讯中哭泣

　　经过警方审讯，原来孙万民是江苏滨海人，1994年和妻子潘某结婚，2002年1月，孙万民因与妻子吵架，独自带儿子来上海宝山区打工，并将儿子送进附近的一所小学读一年级。孙万民买了一辆摩托车做起“摩的”生意，平时对儿子不甚理想的功课有些不满意，有时也有些打骂。

　　案发后，孙万民被带到警署，以为儿子已死亡，非常后悔，在审讯中多次哭泣。

　　5月20日，该案从公安机关向宝山区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

　　8月12日，检察院依法向宝山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9月11日，宝山区人民法院审判了该案，判决被告人孙万民犯故意杀人罪，考虑犯罪未遂，认罪态度较好，且未对被害人造成严重后果，判处孙万民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

　　(孙万民为化名)

　　【专家观点】

　　尊重孩子的独立人格

　　复旦大学的社会学副教授王威海说，孙万民的行为显然是极为恶劣的，为法律和亲情所不容。但究其根本，孙万民事件所体现的恰恰是中国人传统观念中，将孩子当成自己的附属品的落后思想。而这一思想如今在绝大多数家庭中依然存在。

　　我国北方有一句话叫“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打孩子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自己的孩子自己教育，作为父母是有权处置孩子的。只要是爱、关心，不管方式如何，这种思想几乎根深蒂固。

　　王教授说，很少有家长会意识到，孩子自出生起就是与自己平等的具有独立人格的人，孩子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其次才是父和子的关系。

　　现在我们的教师在学校教育孩子，很明确地规定不可以打孩子，否则就是超越一定限度，违反规定。由此可见，教育孩子必须要有个度。

　　在国外，如果出现一直殴打孩子的父母，只要有关部门对此作出界定，法院甚至可以剥夺父母对孩子的监护权，因为孩子在这样的家庭手里已经不安全了，孩子很可能会受到真正的伤害。

　　王教授说，由于我国目前社会工作领域还不是非常发达，还没有专门的机构对伤害孩子的行为作出认定。而孙万民的行为就是传统的教育观也是不允许的，但从某种角度说，正是传统的孩子私有观发展到极端的恶果。【法官观点】法不容情法有情该案的承办人宝山检察院公诉科的陈伟东检察官说，孙万民的犯罪行为，与其它谋财、情杀等故意杀人案的刑事犯有所区别。在该案中，孙万民的杀人故意属临时起意，且是因为儿子不肯听话，气愤之下，加上喝酒的缘故，做出危害社会的行为。

　　作为一名成年人，孙万民应该对自己行为所产生的后果很清楚，应该负担责任，即使在喝了酒的情况下，并不影响对他罪行轻重的裁定。喝酒只是一个诱因，他不可能不知道将孩子放在桥栏杆外的严重后果，更不可能不知道将孩子拉住桥栏杆的手掰开，会导致孩子跌入河水中，危及生命。

　　在多次审讯和庭审中，孙万民对自己的行为表示非常后悔，特别是第一次审讯时，他本人并不知道儿子已经被路人救起，非常地伤心，流下悔恨的泪水，在以后的多次审讯中，谈到他在儿子即将落入河中时的冷漠不顾，孙万民都哭得非常伤心。但一时的过激行为造成的后果，不可能用悔恨来抵消。

　　这个案件本身并不复杂，在对被告刑事处罚时充分考虑了所有影响量刑的因素，体现法律的公正性。

　　回顾本案，其反映出的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方式、方法和因此而产生的犯罪问题发人深省。

　　判决该案的宝山法院万枝审判长认为，该案的判决同时考虑到法律依据和社会效果，是比较合理的。判决的依据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232条"故意杀人的处以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刑法第23条"对于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从刑法可以看到，一般的杀人至少判处10年以上徒刑，本案法官们讨论后认为孙万民符合从减判处的条件，综合各类事实，判处三年零六个月是体现了法律的亲情化。作者:记者龚星程贤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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