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采访一位外商，外商说，他投资办厂的第一项工程是在厂区建厕所，第一次员工培训是讲解如何保持厕所干净。实地参观了他的厕所，确实干净，更没有臭味。我如实写到了稿子里，尽管当时对外商的做法并不完全理解，以为是小题大做，舍本逐末。

　　前不久到西部采访，才完全认同了那位外商的做法。在西部遇到的最大难题，一是吃，羊肉和辣椒吃得牙龈肿胀出血；二是拉，出了城市就找不到进得去的公厕，其臭其脏其不堪入目其无处下脚，难以言状，逼得你常常在戈壁、草原上“解决问题”。

　　西部的资源和前景对任何有点见识的投资者，都是挡不住的诱惑。如果我有钱一定会去投资，办的第一件事一定也是建厕所。

　　回来后就留意了关于公厕的报道，没想到还真不少。摘录几条如下：

　　南方某大城市：继建成全国第一个五星级厕所后，又建成几个豪华智能公厕，内设电视、人体测重及显示屏、分体空调、超级DVD、对讲机、红外线光膜报警等等，1元钱使用20分钟。(见《中华工商时报》)

　　北方某大城市：每个造价50万元的高科技公厕投入使用，有空调、电子秤、微型VCD、对讲机、钢琴式太阳能电池，等等。(见《中国新闻网》)

　　西南某大城市：顶级公厕正式开放，36盏各式高级灯具将大理石地面映照得灿烂辉煌，钛金字标志、羊皮灯笼、黑胡桃木门板、高级音响、红木沙发……外表古香古色，充满江南明清宅第风韵的公厕，造价70万元。(见《天府早报》)

　　我也算是见过点世面的人，中外厕所进去过不少，读了这样的报道仍大为吃惊。厕所就是供人排泄的地方，又脏又臭妨碍排泄的完成；但也未必需要拿着对讲机、看着DVD，在“灿烂辉煌”中拉屎拉尿吧？

　　话说回来，这些顶级的、豪华的、高科技的厕所，若是哪个企业或个人出钱建的，算我多嘴，人家有钱，爱咋咋。若是政府财政开支，则应作一番考量。财政支出是社会财富的再分配，人人共享、普遍受益是再分配基本原则之一。那么，要建多少豪华公厕、投入多少资金，才能实现共享呢？且莫说各地都有贫困人口，而他们急迫需要的并不是拉屎拉尿时有人伺候着看DVD。就是非贫困人口，内急时需要的也只是个干干净净的方便地方，羊皮灯笼、红木沙发不会让他们排泄得更顺畅。

　　豪华公厕和屡屡受到批评的所谓“政绩工程”类似，折射出的是一种浮躁心态和无来由的比富夸富情结。浮躁和攀比，就总想着出奇制胜，就总琢磨着剑走偏锋，往往矫枉过正。

　　其实，看到关于豪华公厕的报道，我最先想到的是古代的“如意”。“如意”，就是今天的“痒痒挠”。因其可如人意，古人将其命名为“如意”，多用竹、骨制作。史载，晋人王某，每醉酒就高歌曹操的诗，“以如意打唾壶为节”(唾壶类同痰盂)，把唾壶嘴都打坏了。可见，“如意”当初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只是挠痒痒工具。后来，“如意”渐渐变形，有玉的、金的，还镶嵌着宝石；终于变质，丧失了挠痒痒的功能，成了供富人观赏和斗富夸富的玩物，直至被生活抛弃。而痒痒挠今天还风行于世。博物馆里陈列的个把“如意”，供人观赏的同时，也让知道底细的人忆起那时夸富斗富的可笑。已经开张和正在兴建的豪华公厕，几年几十年后，会不会让后人也觉得他们的前辈可笑呢？张家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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