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吃过许多东西,其中也有几样稀罕的,可惜怎么吃的,味道怎样,全部忘记。
惟有那次吃猫,至今历历在目。
那是“文革”时,我已升入中学。当时正值青春期,非常贪吃。同学几个凑在一起,都想哪里弄顿好的吃吃。老天可怜我们了。一位姓郑的同学来报告,一头野猫又胖又大,近来常窜到他家的院子偷食,见人也不害怕。
好啊,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食物!诱猫,捕杀,剥皮开膛,打酒,看火,放哨,人人都干得十分自觉。男孩不懂烹饪,就将猫剥洗后放入清水白煮。等待是很心焦的,不时揭开锅看看 。香气渐渐起来了,那味道叫人心惊肉跳。一只猫,五六个人,三口两口就吃完了,骨头也都嚼烂。干了几次杯,酒也喝光了。大家兴犹未尽,于是喝汤。从前听人说,猫肉是酸的,其实不然,汤都不酸。
见大家吃完,杀猫的同学才说:“刚才,猫杀掉了,眼睛就是不肯闭,盯着我……”他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我们也被吓着了,大家无话。众人起来打扫战场,毁尸灭迹。大家赌咒发誓,谁也不说出去。我们硬是谁也没有说,后来彼此闹翻了,仍没任何人提起。事情就这样过去了,那只猫好像从未存在过。
只有我们知道,猫是真的,尽管从不提起。那块吃下去的猫肉,仿佛永远梗在腹中,常常想起它,想起就不舒服。
那头死不瞑目的猫呀! 摘自著名作家陈村的《嫁给王子》
中国万家企业免费试用企业邮箱。进行中!
订阅短信头条新闻,第一时间、突发事件、重大新闻尽在掌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