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俐

　　中国的壁画如同中国其它众多的艺术形式一样，在世界上享有很高的声誉，其珍贵的艺术价值也是得到众多国际专家认可。现存的中国壁画已经为数不多，首都机场候机室大厅墙壁上的壁画就是其中的几幅。

　　近日，有媒体报道，就是那仅剩的几幅挂在首都机场候机大厅的珍贵壁画也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中央美术学院著名艺术家袁运生是首都机场壁画的作者之一，几天前有媒体为了拍一期节目，找到了这位老艺术家，但当联系到首都机场时，却被告知，壁画可能已经被拆下来了。

　　消息传出后，众多喜爱中国艺术的人和袁老先生一样陷入了深深的沉重和思考之中。这几幅壁画可谓一波三折，二十年前这些壁画因为画上有女人的“裸体”而被三合板一挡就是十多年；二十年后，壁画却又因人们不了解它的艺术价值而面临被拆除的命运……

　　首都机场壁画去哪里

　　据记者了解，包括袁运生老先生创作的《泼水节——生命的赞歌》在内的七幅壁画，《哪吒闹海》、《森林之歌》、《民间舞蹈》、《巴山蜀水》、《科学的春天》、《白蛇传》，是在1979年10月，美术工作者们为了庆祝粉碎“四人帮”这一重大胜利而专门创作的。之所以把地点选在首都机场，是因为大家一致认为首都机场是我们国家和世界联系的一个窗口，把我们最好的东西放在窗口，能够让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能看到。

　　但是壁画在创作刚刚结束后就引来了一场风波。袁运生老先生在电话中告诉记者：“‘惹祸’的正是他的那幅《泼水节——生命的赞歌》。”他说，壁画中，他大胆地画入了3个沐浴的傣家女，但是没有想到，这三个傣家女的画却招来了海外媒体的一语双关：“中国在公共场所的墙壁上出现了女人裸体，预示了真正意义上的改革开放。”

　　更有甚者，在壁画出现一个月后，专门开着大公共汽车来参观此画。袁运生老先生还给记者描述了当时的情形：很多人如赶集般地涌进首都机场的那幅画前，迫不及待地看要看个究竟。同年十年，我们国家的某位领导人来到首都机场时，给了这幅画很高的评价。尽管这样，这幅画还是让相关部门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于是他们临时决定在这幅画的前面加上一个三合板。这样一堵就是十多年。

　　12月2日上午，记者致电到首都机场的相关部门询问此事，希望能够得到壁画到底是否存在的真实说法。但是工作人员却并没有正面地回答记者的询问。只是告诉记者：“壁画还在。”当记者再问壁画在什么地方时，工作人员便再也不作任何回答了。

　　中国“牺牲”了多少珍贵壁画

　　中国到底自行创作了多少这样优秀的壁画？这些优秀的壁画到底被损坏了多少？为此，记者专门采访了原中央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绘画系袁运甫教授。袁运甫教授和袁运生老先生曾一起创作了首都机场的珍贵壁画。

　　当记者提出：目前中国到底有多少珍贵壁画、损失了多少这两个问题时，这位头发已经花白、精神仍然十分矍铄的老人显得十分无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到底损失了多少。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那就是中国这么多年来各方人士创作的壁画数量大于全世界壁画数量的总和。”

　　在谈到损失的壁画时，这位老先生显得有些激动：“中国壁画有一个鼎盛时期，那就是在七十年代末的时候。”他还说，当时许多致力于中国壁画事业的人们孜孜不倦地创作着各式各样的优秀壁画。有一年，许多壁画专家聚在一起聊天，大家讨论自己创作的壁画能存下来多少，结果是创作了十幅，但能够存下来的有一幅就很不错了。

　　损失的作品中，最有影响的可能就是原来挂在北京饭店由刘秉江、周菱创作的丙烯重彩壁画《创造·收获·欢乐》与袁运甫教授创作的青绿山水壁画《长城》。袁教授痛心地说：“饭店第二次装修时，就全部被损坏了，当时我们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可笑的是，那两幅珍贵的壁画是被无知的工人用水清洗掉的。”

　　这些珍贵壁画有多珍贵

　　“这些珍贵的壁画到底有多珍贵？”袁运甫教授这样给记者解释：可以说这些壁画是无价的。无价表现在它存在的历史价值上。这些壁画均体现着一种积极向上的生命态度，并记录了详细真实的历史时期，给后人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实际考察资料。因此说，这些壁画是无价的。

　　但同时，它也是有价的。袁运甫教授给记者详细地算了一个帐：拿首都机场《泼水节——生命的赞歌》为例：这幅壁画的作者是袁运生，世界知名的壁画艺术家，这是一个无形的资本，按照市场的“平尺价”来计算，每一平尺就目前的市场价格是人民币三万元左右，因为这幅长达27米，高达3.4米的巨幅画卷是将整匹的亚麻布直接裱到墙上，袁先生和他的两个助手花了整整10个月画成的。因此，将这些因素加在里面计算，这幅画值上千万元。

　　袁运甫教授还举了曾被载入中国美术史册的壁画名作《赤壁之战》的例子，《赤壁之战》被创作在湖北的晴川饭店，但是事后装修过程中被拆毁。创作这幅壁画的4位画家将晴川饭店、湖北省旅游局等6家单位告上法庭，索赔100万元。他们提出的这个100万元，据当时的专家分析也是一个保守的数字。

　　袁运甫教授还说：《泼水节——生命的赞歌》，几乎成为改革开放的标志性“里程碑”，其历史意义以及在世界的影响，使之成为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同时也是一笔巨大的国有资产。中国的许多艺术作品常常是在被破坏后才意识到它的价值。应该吸取历史的教训，当代如果不重视机场壁画，那后代的人怎么来了解、研究我们现在这段历史？

　　国外是如何保护壁画的

　　据记者了解，中国作为壁画的原创国家，国际上相当多的壁画技术均是学习中国的技术。外国人在学到这种技术后，很快地将它发扬光大。他们将制度、裱印、保存等技术加进了自己的主观能动，使其更加完美。当中国在不知不觉中将许多价值连城的壁画损坏时，国外许多国家却正在让壁画更加的完美。

　　在接受采访时，袁运生老先生曾举了一个墨西哥人保护壁画的例子：墨西哥壁画运动的主要人物李维拉创作的壁画所在的建筑在被拆掉之前，有关方面进行了广泛的论证，最后决定把壁画完整地迁出。当时，用了20辆大型卡车，将壁画整个吊起来，运到目的地以后，以这幅壁画为中心，围绕它修建了一个博物馆。这就是墨西哥人对待他们的文化遗产所采取的态度。

　　“事实上，首都机场的壁画如果要移动位置也必须经过非常专业的手法来进行。”袁运甫教授这样告诉记者。机场壁画如果能保留，处理前应进行大量的论证，因为这些壁画所用的材料都不同，只有作者才知道壁画与墙面的关系，才能说清画布是怎样贴在墙面上的，因为它们都是特别的规格，所以要寻找适当的去处。“在保护壁画这一点上，中国人必须要向国外学习。”袁运甫教授表示。

　　修改移动壁画谁最有发言权

　　“要想好好地保护这些壁画，最主要的是应该让人们意识到它的价值非同一般。”两位接受记者采访的老艺术家在回答如何保护壁画时，提出了最主要的一点意见。“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机场意识不到它是国有资产，而把它当作单位资产处理了。”袁运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这样表示，“之所以担心这一点，正是因为许多单位及个人并没有意识到壁画的价值。”

　　“要想提高人们对它的认识度，宣传是一个很重的方面。”袁运甫教授说。媒体应该正确地把中国壁画的价值告诉人们，加强人们保护壁画的意识。

　　同时，还应加强培养壁画方面的人才，目前中国专业学习壁画作品的人数已经远远不及二十年前多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只有专业人才源源不断地创作出新的好的壁画作品来，才能填补目前中国壁画的“青黄不接”。

　　相关部门应当尽早地提高保护意识。中国的壁画一般出现在较大、较有影响力的场所，这就要求与之相关的部门，如饭店、旅游部门，在改造修建的过程中对壁画投入更大的精力来保护。

　　最后，两位壁画专家提出：真正对于中国壁画的移动、拆除或者改造有发言权的还是广大的壁画创作者。这正是壁画这门艺术存在的特殊性。创作者们亲自创作了这些壁画，每创作一个作品时几乎把所有的流程已经深深的刻在脑子里了。他们才有资格让对这些作品做出修改、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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