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报记者 屠千嵋 文 见习记者 孙午飞 摄

　　狂人语录：今天的艺术界谁执牛耳，是我王钟涛！

　　我为什么会是天才？因为我是一种声音，对今天的艺术规则产生影响的声音。

　　这一系列作品已是中国绘画史上最杰出的作品。”

　　4天前，浙江大学（西溪校区）的逸夫艺术楼，一场画展拉上帷幕。而关于“中国最杰出的艺术家”的议论却远未结束。1月5日，这位名叫王钟涛的艺术家为他为期5天的画展在浙大各校区贴出海报，海报上印着“中国最杰出的艺术家”字样。这个叫王钟涛的人今年28岁，任教浙大艺术学院。

　　有人从海报前匆匆走过，艺术对于他们的生活无足轻重；有人看着海报上“天才”、“最杰出”等字眼嗤之以鼻，连连说恶心、自恋；还有人在海报前停下了脚步，他们记住了海报上王钟涛清冽而执著的眼神，想到画展上一探究竟。

　　如果不办这次画展，如果没有海报上的这几排字，恐怕外界没有人会注意到中国艺术的腹地——杭州，还有一个名叫王钟涛的青年画家。他坚信自己玩的才是最纯粹的艺术。

　　写在作品边上

　　1月6日晚，杭州下了近几年来最大的雪。碰到这样的夜晚举办展览开幕式，王钟涛想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来。他端起手中高脚酒杯晃了一下杯中深红的液体，又对着灯光照了照，他的脸带着微醺的浅粉色。虽然王钟涛是今晚人群的核心，但他的眼神很迷茫。他想到了开头，却没有想过结尾。 在展厅里你会发现，王钟涛的画作讲究线条、画面和色彩的纯粹性以及艺术性。它们或者以迷乱的线条，或者以深浅多变的色彩，描绘出多层次的立体空间感觉和气息。此次展出的是他从2001年到2002年所画的4000多幅作品中挑选出的30多幅作品。每一幅画边上都有他写的一句或一段话。这些话用最普通的仿宋字印在他的黑白肖像照上。 走进展厅的第一面墙上的说明文字写着：这些是研究生毕业时的作品，有些作品有矫饰的痕迹，有些已经具备了大家风范！在他的素描自画像前，他写道：很单纯吧！很纯粹吧！其实很复杂，你没有画过几万张素描，就不会有这种体会，我即使是天才，也比你想像中用功无数倍。如此等等，它们是如此风格鲜明，有人在看的同时不经意地在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带着嘲弄和原谅的意味。 挂着吉普塞人大耳环的女人，长发飞扬的艺术评论家和各家媒体的记者端着酒杯，三三两两地在王钟涛的画作前徘徊。但是仔细听一下，他们有的在谈工资收入情况，有的则询问着对方的新衣服出自哪个街头小店。展厅的尽头，一瓶王朝干红打开了，数十个高脚酒杯浅浅地斟上红酒罗列在铺着白布的课桌上。 在王钟涛身边，一位艺术评论家正在慷慨激昂地谈论他的见解，以及他认为此次展览中王钟涛最杰出的作品。而在他的评论中评价最高的几幅作品，王钟涛却执不同意见。不过当时他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事后回忆起来，开幕式上令王钟涛最不满意的是媒体受邀人员对他画作的冷漠。他已经准备好接受质问，甚至非难，但是没有人真正想了解他对绘画的理解和他的天赋，仿佛都是来捧场的。第二天，他看见自己的个人画展消息只在报纸的边缘占据了一丁点位置，没有天才、杰出等字眼。

　　我和达利并肩 按海报上的介绍，1月7日下午王钟涛要举办一场关于作品概念的讲座。讲座原定2点开始，但直到2点半，王钟涛才拿着杯珍珠奶茶慢悠悠地走进逸夫艺术楼的大门。 路过学院办公室的时候，王钟涛被管教学的池长庆老师一把拉住了：“王老师，你怎么才来？你的讲座还办不办了？” 王钟涛瞪着眼睛回答：“不办了吧，又没人会来听。” 池长庆告诉他观众都在展厅里等着他呢。王钟涛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展厅，看见里面等着20来个学生。他这时候才有些着急，扭头到系办公室借多媒体教室。一时没有借到，于是他告诉学生们只能在展厅里站着听讲座了。 与其说这是场讲座，不如说这是场答辩。王钟涛站在一群大学生中间，手臂交叉抱在胸前，两条腿也交叉着。学生们则轮番向他投射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你能解释你在作品中提出的重构是什么概念吗？”“你对中国传统的山水画怎么看？”“你对天才的理解是什么？”“现代派是什么意思？”“你对中国的现代派画家有什么看法？” 学生大都面带敬仰而热切的神情，偶尔有一两个学生会不逊地提出：“你所谓最杰出的‘最’字是不是有噱头在里面？”王钟涛暂时舒缓了一下交叉的双腿说：“不是因为我是最好的，而是因为中国现在的艺术家都太差了。”学生中“轰”的一声。 虽然画展在大学里举办，但王钟涛却坦言，学生并不是他最想面对的群体：“很多时候，学生不能理解我的作品。他们不能想像就在他们的生活中有一个天才。这可能吗？”他渴望在外面的世界里有自己的影响。他说难以想像参观达利画作的人会像看电影《英雄》的人一样多，但事实上他在达利画展上确实看见了。他觉得自己也是像达利一样的艺术家，甚至超过了上个世纪初中国最有名的画家齐白石等人，只是还缺乏知名度。

　　请三流艺术家离开
曲高和寡毕竟不是很完美，每个艺术家都希望有知音。 王钟涛认为他的画还是成功的，有一定市场的。因为他的一幅作品在开幕式上当场被一位实业家买走。问到画的成交价格，王钟涛以行业秘密为由拒绝了。 王钟涛现在在浙江大学艺术学院教艺术史和建筑绘画方面的课程。为了进行创作，他需要租两个房间，一个做画室，一个当寝室。 他很苦恼的是自己的工资几乎仅够支付房租。记者随他来到画室——浙江大学西溪校区博士楼624房间。房间里面凌乱不堪，能够活动的空间不到2平方米。王钟涛告诉记者，大学时代他按照客户的订样作画，毕业后他才开始自己真正的创作生涯。他不经意地流露出，如果他的画再不能打开市场，恐怕母亲和哥哥是不会一直赞助他。但是他接着又显出桀骜的神色：“真正好的艺术家还是应该进入市场的。为什么要让三流艺术家占据市场呢？这次办画展已经有代理商找到我了。”

　　观者 汤里有料吗？ 有人说艺术是一锅汤，什么都能往里面放。而现代艺术尤其是一个真假优劣莫测迷离的试验场。王钟涛的杰出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说？ 观看画展的观众中有很多是艺术的狂热崇拜者，从深圳赶到杭州考研究生的Emily就是其中之一。看完画展，她涨红着脸激动地说：“真正喜欢艺术的人必须要有一种冲动，我觉得王钟涛就有这种激情。画展的趋势是好的，因为他想重新建构中国现代艺术的规则。同时，坚信你感受世界的角度和体会，这种现象很好。” 作为王钟涛的同事，书法艺术和艺术文献学教授任平认为：“王钟涛有自己的想法，思路比较开阔，不走循规蹈矩的路，整个格调还是高的，并且是中国艺术发展应该提倡的。尤其因为他是南京艺术学院培养出来的硕士研究生，对浙江的艺术界来说是一种新鲜血液，能够使浙江的学生有所启发。” 对于王钟涛的画作，大多数熟悉他的人认为还是优秀的。但作为王钟涛所在艺术学院院长的著名艺术家陈振濂教授却不无忧虑地指出：“王钟涛的海报是他自己树的，说法上不太严格。杭州有著名的美术学府——中国美院，还有一大批从事油画创作的画家，他提出这样的说法对他本人会不利。”

　　业界 关于陌生的年轻人 凭借一场画展，在一夕之间就成为著名画家，对于王钟涛来说似乎还不太可行。从记者了解的情况看，离开浙江大学的校门，很少有浙江美术界的人知道王钟涛这个名字。 浙江艺术界的著名画家潘鸿海教授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我对王钟涛不熟悉，还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就大环境来说，中国现在的艺术氛围进入了宽松的年代。艺术家非常多，表现的内容也很多元，各种流派纷至沓来。在这样的大气候下出现王钟涛这样的人并不奇怪。并且年轻艺术家的画面充满生气、信心，充满幻想和理想，应该给予鼓励。但其实艺术是一个非常艰苦、要甘于寂寞的事业，不是凭借几张画就可以功成名就的。现在要防止年轻人急于在画坛上占据地位的烦躁情绪。我也是从年轻过来的，最后还是发现要经过磨练才会有一点点成绩。” 中国美院油画系的系主任、中国油画展的组委会成员章仁缘教授说，我对王钟涛不熟悉，但是我认为艺术和体育不一样，没有最杰出的。说自己是最杰出的艺术家这个提法本身就很荒唐，王钟涛打出这块牌子是把自己贬低了。 他指出现在青年画家成名之路一般有两条，一条是走学术研究的路子，另一条就是参加全国美展。他说中国油画展具有很公正的评判途径，评选倡导个性和创造力，真正好的作品不会漏过。 但是，王钟涛却从来没有参加过全国性的展览。他认为只有在自己的作品完全成熟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展示，比如这次个人展。他轻蔑地称全国美展至少在十年前就已经没有影响力了，现在大多数艺术家走的是民间市场。

　　记者手记 自称第一谁都可以，有胆放狂也仅仅只能在一时一地起作用，不可能凭此就成为中国最杰出的艺术家。王钟涛说，他的画展表达的是一种声音。这是一种冲破传统艺术家成名之路的声音，也是年轻人张扬个性的声音。 我们的社会是宽容的，没有一棒子打死一个尚未得到证明的艺术家。但无论是“天才”也好，“最杰出的艺术家”也好，要得到这样的称呼都必须具备真正的实力，获得广泛的认同。我们更愿意这样去理解——实力是这样一种东西，当你把它当作目标放在自己的面前，并且公之于众，你就会不断获得鞭策的力量，并最终向它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