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五十一条第一款、第六十九条、第三十六条、第十二条和197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一款、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二款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一十九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邓基伟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绑架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二、……

　　三、被告人邓鑫犯包庇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02年4月23日起至2005年4月22日止)。

　　四、被告人邓基伟赔偿给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张德传人民币30000元整；……

　　　……

　　摘自《辽宁省鞍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2002)鞍刑一初字第86号

　　捧着这份迟到了6年的判决，张德传、刘玉芹夫妇欲哭无泪。6年多来，他们耗费了多少精力、求访过多少部门、磨破了多少鞋子、遭遇过多少冷眼、哭干了多少泪水、经历过多少风险！支持他们的只有一个信念：女儿不能白死！决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2000年7月5日，本报曾经以“张家女儿随风而逝”对张圆失踪一事进行过报道。昨日，记者再次来到张家。张德传夫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显得很平静。刘玉芹说：“这么些年，我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张德传说：“我们胜利了！”然而，平静的表情下，记者仍然可以真切地感觉到他们内心暴风雨般的情感，那是对女儿深深的爱，对凶手刻骨的恨。

　　独生女儿“人间蒸发”

　　1996年3月22日，对张德传、刘玉芹夫妇来讲，是一个永生难忘的日子。就在这一天，他们的独生女儿、还没到18周岁的张圆给他们打来了最后一次电话，在被“男朋友”抢接电话并挂断后，杳如黄鹤。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张圆的一位女同学同家里生气，张圆陪着她两天没回家。把张圆看成眼珠子般宝贵的张家夫妇几乎找遍了本溪市，急得快要发疯了。1995年5月7日，张圆回家，从小到大没碰过女儿一个手指头的张德传爱恨交织，把女儿狠狠揍了一顿。5月8日，张圆离家出走。

　　苦苦寻找了1个月后，张德传夫妇从张圆的一个同学处得知张圆在鞍山市打工，张德传就骑上自行车，从本溪出发，一直骑到鞍山，沿途每看到一家饭店，都要停下来询问。80多公里的路程，张德传从日出骑到日落，屁股磨的血肉模糊，还是没有女儿的消息。

　　1996年3月2日中午，张圆终于出现在父母面前，巨大的喜悦让张德传夫妇顾不得再想别的，对女儿带回来的“男朋友”也宽容以待。而这个自称季伟的青年不仅嘴甜，还有意无意地透露张圆已经跟他同居4个多月、他带来的“保镖”敢杀人等。心疼女儿的刘玉芹十分担心女儿的前途，拉着女儿问话，张圆告诉妈妈，自己知道季伟的许多把柄，他要是抛弃自己就去告发他。

　　5天后，季伟拉着张圆回了鞍山，张德传夫妇想跟着去看一看，被季伟极力阻止，也因为此，季伟留下了自己的传呼号码，并报出了自己的真名和真实身份——邓基伟，鞍山公安局刑警队法医。

　　1996年3月15日，刘玉芹再次接到女儿打回的电话，张圆喊了一声“妈”就泣不成声，随后挂断了电话。刘玉芹回家找到邓基伟留下的传呼号码，跑到公用电话亭一遍接一遍地传，直到天黑，张圆才回话，哭着告诉母亲：邓基伟有老婆孩子，我上当了。听筒里又传来邓基伟的声音，说张圆喝药了，还写了遗书。刘玉芹质问邓基伟：你有老婆孩子为什么还骗我女儿？邓基伟冷冷地说：这是我跟张圆之间的事，你们管不着。

　　第二天，张德传夫妇赶到鞍山，从早上8时传到15时，张圆回话说：我不能见你们，见到你们我就得死。此后再没有回话。

　　1996年3月22日午夜，传了女儿不知多少回的张德传夫妇终于又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可是还没等说什么，那边邓基伟又抢过听筒：以后你们别再传我，传也不回话。从此以后，张圆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消息。

　　6年奔波告状无门

　　女儿是邓基伟领走的，最后一次通话又是被邓基伟挂断的，女儿还说掌握有邓基伟的把柄，张德传夫妇认为，女儿的失踪，邓基伟脱不了干系。而且，从最后得知的俩人关系看，女儿极有可能被邓基伟杀害灭口。

　　就这样，刘玉芹赶到鞍山公安局报案。可是门卫一听她说的情况，连大门都没让刘玉芹进。两年多时间就在这种虚耗中过去。在这两年中，张德传夫妇从来没有停止过向公安机关报案，向政法、妇联、新闻媒体等部门求援，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女儿。夫妇俩一个月收入只有一千多元钱，邮寄求助信、打求助电话、到鞍山报案、寻找女儿、到沈阳、北京求援，两个人只能维持最低生活需求，仍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1997年，刘玉芹因身体原因办理了退休，在市场上摆了个小摊，为的是挣钱寻找女儿。由于总是想着女儿，刘玉芹常常算错账，有时卖一天货结账时才发现兜里还是早上带出去那些钱，甚至赔了钱。当时的货物、车子存放处距离刘玉芹所在市场有将近1000米，其中400多米是陡坡，张德传还得上班，全靠刘玉芹自己每天拉车。“那个难啊！”刘玉芹一边展示自己手、脚的冻伤，一边说，“大冬天的，路上全是冰雪，实在拉不动了，我就想一定要为女儿报仇，身上就来劲了。”说话的时候，刘玉芹的脸上流露出令人怦然心动的毅然之色。

　　1998年8月18日，再次赶到鞍山公安局报案的刘玉芹又一次被拒之门外，酷暑中，悲愤交加的她哭得晕倒在鞍山公安局的大门口。一位好心人看她实在可怜，指点她到了鞍山公安局信访接待处。可是最终的处理结果却让刘玉芹、张德传大为失望：需要张德传夫妇提供血衣、尸体、凶器等证据，才能对邓基伟立案侦查。而当1999年5月邓基伟因为违纪被鞍山公安局开除后，竟然自己开了一家“侦探公司”，专门替人要账、刺探私人隐情。

　　一年年春草绿了，女儿没有音信；麦苗高了，女儿没有消息；树叶黄了，女儿不知何处；白雪飘了，夫妇俩还在守望寻找。6年过去，张德传夫妇没过过年、没贴过对联、没包过饺子、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几个邻居家都是女孩，看到人家一家三口在一起，张德传夫妇的心就像有一把锯子在锯，尤其是逢年过节。有几次，刘玉芹在街上看到有女孩的背影跟女儿相像，急忙追过去，盯着人家看，还禁不住自言自语：怎么不是呢？结果把人家吓跑了。

　　自当“侦探”艰辛取证

　　鞍山市公安局让张德传夫妇提供张圆被邓基伟杀害的证据，然后才能对邓基伟立案侦查。可是本溪与鞍山相距80多公里，夫妇俩连见邓基伟一面都找不着，怎么才能搜集证据？为此张德传夫妇绞尽了脑汁。

　　首先，张德传把自己家安上了来电显示、录音电话。2000年9月4日，张德传不顾妻子的劝阻，赶到鞍山，租了一辆自行车，开始寻找邓基伟，准备与邓直接接触，套出证据。同时与妻子约定：如果当天22时30分还没给家打电话，就是被邓基伟害了。50多岁的张德传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开始在鞍山各条街道上寻找邓基伟所办的信息咨询公司，从上午8时，到下午4时，筋疲力尽的张德传拿起公用电话，试探性地问114接线员能不能用邓基伟这个名字查到其所办公司的电话，幸运的是，他成功了。邓基伟听说张德传来找他，很是吃惊，答应21时同张德传见面。

　　为了防备邓基伟狗急跳墙，张德传把家里电话、身份证等都交给了所住旅店的店主，请求他一旦自己出事告诉家里一声并向公安机关报案。21时刚过，喝得满脸通红的邓基伟带着三四个人来了。一进屋，床上床下、连同张德传的身上都搜了一遍，笑嘻嘻地问张德传：你没带录音机吧？张说没带，邓这才让跟来的人出去。邓基伟对张德传说张圆跟人走了，到南方跟一个温州大款结婚了，还说张圆是“带着我的孩子走的”。邓基伟还借着酒劲说：张叔，我要杀了你俩。张德传问：为啥呀？邓说：朋友给我出的主意，杀了你们就不告我了，我被开除就是你俩告的。张德传说：那你咋不杀呢？我50多岁的人了，女儿叫你给弄没了，我眼珠子都没了还要眼眶干啥？随你便。邓基伟见张德传毫无惧色，就转换了话题。张德传趁机借用邓基伟的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有意让邓同刘玉芹说了几句话，获取了邓基伟在录音电话中留下的第一份证据。

　　随后的两个月里，张德传又先后两次找到邓基伟，带去了1996年3月邓基伟第一次到张家后刘玉芹给邓织的毛衣，让邓试穿，借以观察邓的神情。穿上毛衣的邓基伟神色闪烁，始终躲避着张德传的眼睛。张德传还同邓基伟到了鞍山玉佛苑，有意对邓基伟说：人哪，做事得凭良心，要不然佛也在看着哪。邓基伟神色十分难看，甚至躲到了佛像背后。张德传痛苦地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女儿已经被邓基伟害了。

　　此后，张德传夫妇经常把电话打进邓基伟的手机，并把通话内容都录了下来。

　　2001年11月2日，张德传把两年来与邓基伟通话的录音磁带摆到了鞍山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桌子上。

　　2002年2月27日，经过张德传夫妇6年的不懈努力，鞍山市公安局终于决定对邓基伟立案侦查。

　　法网恢恢终惩元凶

　　公安部门立案了。可是案情进展却让张德传夫妇很是失望，他们只好继续自己的“侦查员”生涯。

　　2002年4月11日19时40分左右，张德传家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显示0412-5821483，是鞍山地区电话。张德传拿起听筒，大约1分钟，对方没有讲话，只有流水声。张德传马上向鞍山警方通报，技术侦查发现，这是邓基伟家附近的公用电话，所用电话卡为鞍钢劳研所女医生王玉华所有，王已在当年3月下旬失踪，失踪前与邓基伟接触密切。

　　2002年4月16日，邓基伟被拘捕，交待了杀害张圆和王玉华并碎尸的犯罪经过。经鞍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查明：邓基伟于1995年与张圆相识，1996年春节期间以张圆男友身份到张家串门，后一同返回鞍山，当年3月，邓基伟与张圆在鞍山市铁东区胜利街道工农街10-8号住宅内发生争吵，邓用啤酒瓶猛击张圆头部，将张圆杀害后肢解成几十块，与其兄邓鑫一起弃尸焚烧。

　　2002年3月，邓基伟伙同宋广强杀害王玉华，碎尸后埋到邓基伟舅舅家菜地里。根据邓及其兄的交待，公安机关找到了张圆和王玉华的尸骨。

　　尾声

　　追踪凶手6年，为公安机关破案提供了关键线索，张德传夫妇终于用自己的执著让女儿可以在九泉之下瞑目了。然而，张德传认为，张圆说有邓基伟的把柄，说明邓基伟一定还有其他的违法甚至犯罪事实，尽管邓基伟已经被判处死刑，通过深挖惩处其他犯罪分子的工作也不能放弃。

　　张德传夫妇告诉记者，他们现在很想见见邓基伟，不是想去打骂、斥责，只是想问一问，女儿到底是哪天被他杀害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只想知道女儿的忌日。

　　采访后记者得知，当天从早上不到7时，一直到18时，刘玉芹在寒风中站了一整天，她的小百货摊只卖出了1双袜子、3双鞋垫。7个寒冬酷暑，她是怎样熬过来的啊！就靠这微薄的收入和张德传不到1000元的工资，6年多来，张德传夫妇往返北京7次、沈阳120多次、鞍山150多次，每月长途电话费就要100多元。令人欣慰的是，夫妇俩的苦没有白吃，真凶已经落网，即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特派本溪记者金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