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酉阳县与黔江区交界处，海拔1600多米的细水坪长山堡山顶上，一个倚岩而搭的窝棚里，住着一位老人和他的老伴、女儿，今年春节已经是他们在这深山野岭度过的第9个春节。今年，他们本来很想回到自己在酉阳县苍岭镇的老屋过年，但是他们不敢，因为他们是被逼离开那里的，回去怕那里有人用火药枪、刀、棍棒等着他们。

　　安“家”荒山野岭八年“原始生活”

　　2003年2月3日上午10点，在好心人小张的带领下，记者沿着崎岖的山路开始了探访“原始人家”的艰辛历程。

　　愈往山上走，道路愈加狭窄、崎岖和陡峭，大雾弥漫了整个大山，村子越来越少，鸡犬声越来越小，4小时后，小张称当再听到狗叫时就快到了。就这样记者在风雪中穿行了近5个小时，终于到达酉阳县境内，听到了狗叫，透过迷雾，只见不远处依稀两个草棚傍着巨大的山岩，孤零零地立在寒风中，这就是“原始人家”，此处已是海拔1600多米的细水坪长山堡最高点。

　　现年60岁的王崇义就是草棚的男主人，他和老伴刘淑英及三个女儿从1995年春节起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如今已是第9个年头，大的两个女儿都已出嫁，现在还剩最小的女儿22岁的王清铭同老两口一起在这里生活。

　　站在记者面前时，王崇义刚背水回来，这是一个身材瘦削的老人，身上的旧棉衣很脏，他喘息着告诉记者这水是走3小时山路从远处水井背来的，水桶高约1米，上大下小，口径约有50厘米，装水后大约80斤重。

　　记者弯腰钻进他那低矮的草棚，里面漆黑一片，他点上油灯后，记者才看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靠门边是他的草药柜，柜后是木板搭的女儿的“床”，里面石头搭的灶台旁有两张同样由木板搭就的“床”则是老两口的睡处。床是用稻草铺的，草上是一床凉席和一床破旧的床单。棚里除了四条长条凳，没有一样家具，十几个锅碗瓢盆零乱地堆放一地，墙壁则是陡峭的岩石。在岩石前的柴火炉前，有两只脱毛的小山羊正相互依偎着取暖。王崇义对记者说，靠着亲戚朋友捐助的一头牛和两只羊，通过8年多来的努力，现已喂有9只羊、5头牛、10多只鸡和两只兔子。平时油、盐、米全靠亲友从山下背来，蔬菜则是奢侈品，有时会有从远处来求医的人捎些白菜、萝卜之类的来。

　　王老汉一家缘何躲进深山

　　王崇义告诉记者，他原本是有家有田的，而现在什么都没有，离家8年多，也不知道原来的房子变成什么样子了。他断断续续向记者讲述了离家的前前后后。

　　王崇义原住酉阳县苍岭镇长岭村4组，1986年4月13日上午，村民王某为抢他母亲李屏香的自留地大打出手，将他母亲打倒至昏迷。他闻讯赶来，立即将母亲送往当时的苍岭区医院，经诊断为严重内伤，坐骨神经严重损伤。他当即向浪坪乡反映，乡领导调查后表示应发还其母亲被占的自留地。对李屏香被打的事乡领导让他把医疗证明拿去处理，却迟迟不处理，王崇义只得向当时的酉阳县公安局和县法院申诉，由于乡领导不拿出医疗证明，有关部门没有受理。李屏香在伤痛折磨下无钱治疗，于1990年12月14日去世。

　　1990年3月3日，王某的几个亲戚再次抢占王崇义家的土地，趁他不备，用斧头猛击王崇义右肩背部，致使右臂骨折、关节错位而昏倒，他们又在右肋部用斧头猛击数下，使他右臂完全残废，右肋严重损伤。次日，王某亲戚又用乱石投掷王崇义家房屋，砸得房顶千疮百孔，墙壁也被推倒。当时有原苍岭区中学校长王顺兰正在王崇义家为王治伤，村民王崇芳、王崇生也在王崇义家，他们三人与王崇义全家老小赶紧躲在楼板之下不敢出门。之后王崇义全家跑到浪坪乡政府躲藏了一周。事件发生后，王崇义多次找有关部门申诉，均未得到处理。王崇义外伤痊愈后，右臂关节错位，筋络逐渐收缩，手臂不能伸直，不能举，完全残废。

　　1994年秋，王崇义女儿王方培、王清铭在上学路上被王某几个亲戚拦住殴打，在此情况下，王崇义只好开始亲自送女儿上学。同年9月10日下午，当他送女儿上学后在回家路上，又被王某几个亲戚手持斧头、菜刀、匕首拦在路上，他好不容易才得以逃生。同年9月23日，王某亲戚又强犁王崇义大哥王崇学的田，王崇学出面制止被打伤。从这一天起，王某亲戚纠集约五十余人将王崇义全家围困一个多月。迫于无奈，王崇义只好带着全家五口人翻山越岭外出逃生，历经黔江水市、两河镇等地，最后在黔酉交界处的酉阳细水坪1600多米海拔的长山堡山顶依岩搭棚开始了原始人般的生活。

　　王崇义对记者说，当草棚搭好已是1995年春节前，时下大雪。一家老小没有吃穿，只得挖野菜求生。在这8年多里，他们一家过着非人的生活，方圆几十里的荒山没有人家，有的只是野兽。一次，王崇义上山砍柴，竟然碰上了被他称作“铜元猫”的金钱豹，险些丧生。

　　1995年春，他与亲戚陈益明回老屋背自己家里地窑里的红薯，被王某全家近十人四处追打。老王说，这是8年多来他惟一一次回家。

　　“离家8年多了，我真想回家看看，不知道我的房子到底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些什么变化？”说到家，王崇义眼里闪着泪花。

　　有关方面说法各异

　　2月4日，记者来到酉阳县苍岭镇镇政府，正在值班的镇党办主任方舟告诉记者，他们今年1月26日才接到王崇义老人的书面反映，镇长樊荣安排综治办把他特意从山上接回家过年，节后会作处理。但不知什么原因王崇义又回到了山上。对于当事双方的山林和土地纠纷问题镇里节前已作划分和处理。对于镇上的说法，王崇义表示，镇上确实在年前派人来接他，准备让他回家，但在中途就没有再管他，他只得又回到山上。镇上虽然答应要解决他与王某的山林土地纠纷，但至今仍没有解决。

　　2月12日，记者就此事深入采访了有关部门和有关人员。

　　苍岭镇镇长樊荣：在落实两制的时候，王崇义的宅基地恢复了。镇上派专人解决了他与王某的山林土地纠纷，当时王崇义还比较满意。至于王崇义说被暴打、被抢的事情那是刑事案件，归公安局和派出所管，镇上管不了。

　　酉阳县公安局信访办刘某：王崇义的土地被强占是事实，但他所说的抢劫一事据了解不是事实。

　　苍岭镇镇政府办梁某：以前我曾和几个人去解决过王崇义与王某的山林土地纠纷问题，王崇义在山上开垦了一片荒地，长期不回家，王某占了他的地是事实，但我们已经打了招呼，叫王家不要去占了。

　　调查·后记

　　2月3日，记者夜宿王崇义的茅草棚。在记者来此的几日前，一位好心的律师为伸张正义上山调查取证，王某闻知后，叫上几个人持火枪菜刀斧头等，准备追杀，幸亏律师早已离开。王某称：“谁要来管我的事，我就砍断他的脚！”记者另外得知，2003年1月1日迎新之时，王某还让4人带猎枪、菜刀、匕首等到王崇义的住地行凶未成。

　　王崇义怕记者采访的事被对方得知，十分为记者的安全担忧。在记者住宿的这一夜，他递给记者一支自制的猎枪，就这样记者和他整夜抱着猎枪坐在透着寒风的门前，迎来天明。

　　　　　本栏文图由罗剑雄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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