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着丈夫的墓碑，林秀萍悲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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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14日，一个阴雨天。

　　莆田市荔城区黄石镇金山村村民林秀萍，带着自己的孩子，捧着鲜花，做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来到已经去世6年的丈夫的墓前。

　　丈夫林文高是6年前牺牲的，为了他的工友。

　　在丈夫的墓前，林秀萍告诉丈夫：6年了，孩子已经拉扯大了，而她为丈夫的荣誉四处奔波，也终于有了结果：莆田市政府为林文高追授了“见义勇为”称号。

　　2月20日，记者获悉，林文高“烈士”称号申报也获得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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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年前他为救人倒在石窟旁

　　1996年12月26日下午4时许，在金山村朱国贤、朱国遴承包的石场里，采石工朱九永、朱清堂、林文新、朱如明等4人，用20公斤黑色硝药和18节炸药在50多米深的石窟进行爆破采石作业，点火后他们各自躲避在避炮处。由于当时气候有点异常，无风有雾、天气闷热、气压低且有小雨，石窟底的空气像凝住一样，硝烟久久不散。

　　4个采石工由于忽视气候变化，低估混合有害气体散发的时间，爆炸约7分钟后就急于要去查看爆破情况，结果4人相继晕倒在石窟中，这时相距不远的另一个采石场的一个采石工看到眼前的一切，便大呼救命，在该石窟上进行石材加工的林文高等工友及村里群众，循声赶来，但许多人看到石窟底硝烟仍聚而未散，有生命危险，大家都不敢下去抢救。

　　关键时刻，林文高站了出来说：“我们总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死去。”接着，他乘坐高空吊桶下到窟底，冲进浓烟中，抱起一个晕倒的采石工朱亚丕，把他放进吊桶，朱亚丕因此得救了。紧接着林文高又转身冲进去，但还未走到另外一个中毒采石工的身边，林文高自己也因硝烟中毒而支撑不住，瘫倒下去。

　　与此同时，石场承包者朱国贤、朱国遴也闻讯赶至，他们沿着石窟的石壁跑下去。朱国遴刚到石场也被硝烟熏昏，当吊桶再次下到石窟时，朱国贤抱起林文高放进吊桶吊上石窟，但终因抢救不及而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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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回忆林文高

　　“那时是思想麻痹造成了事故，炮点完后7分钟，我以为可以下石窟采石头了，哪里知道刚到石窟，一下子觉得胸闷气短，接着便昏倒在地，后来，我模模糊糊地觉得有人在搬动我，紧接着自己就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当我醒来时，自己却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通过抢救我才活了过来，后来才知道是林文高冒着硝烟把我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我的生命是林文高给的，可是林文高死了，我心里一直很难受。”幸存者朱亚丕说。

　　村民邹美莲回忆，那是1995年的一天，她在石窟帮丈夫消除石粉和杂土，不料脚踩到悬空的一个石头，大石翻滚起来，她就跟着石头摔下，眼看大石要压到她的身上，正在一边采石的林文高看到后，赶紧跑过来用铁橇挡开大石。邹美莲说，当时林文高运气不好的话，石头就会压到他那边，但林文高全不顾自己的性命。后来邹美莲只是脚上受伤，林文高还把她送往医院，直到邹的丈夫赶到，林文高才离开。

　　现已改行卖蛋的村民徐焕义说起林文高就掉眼泪，1992年10月，他在大石窟搭架采石，突然，一块铁锥尖迸进他的眼里，他受突然袭击，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从木架上摔下几十丈深的石窟底，正在距木架2米高的另一边采石的林文高眼疾手快，不顾自己安危，迅速跳到木架上，将他紧紧抱住，避免了一场灾难的发生。

　　村民朱秀国说，1992年的一天，他在采石中，运石的吊车在半空中掉下一小石块，刚好击在他的头部，血如泉涌，林文高看到这一切立即跑过去包扎止血。当时石窟渗水很滑，在石窟底采石，距地面有30多米，叫人都听不见，林文高只好将他从窟底一步步地背上去，手抓着石头都磨出血来，还掏钱雇车送朱秀国到医院抢救。

　　十几公里路，她硬是踩自行车回来接受采访

　　22日中午，记者找到了莆田市荔城区黄石镇金山村林文高家。

　　这是一座非常破旧的房子，墙壁上的水泥用手一按就会剥落，桌、床、椅等都是几十年前置办的，家里连煤也烧不起。孩子们利用闲暇的时间收集甘蔗叶，然后用甘蔗叶烧火。

　　林文高的遗孀林秀萍刚好在涵江步峰鞋业厂打短工，她获悉我们的来意后，急着要从10多公里外的涵江赶回来，然而，林秀萍还是舍不得花3元钱搭个便车，她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往家里赶。

　　40多分钟后，林秀萍回来了。她今年39岁，但看起来苍老了许多，长满厚茧的双手，浮肿的身材。

　　采访时我们得知，林秀萍患有白内障已经许多年了。原来林文高刚牺牲时，家庭突然失去了“顶梁柱”，她常彻夜哭泣，从此染上了严重的白内障，视力开始下降、模糊，由于没有及时治疗，现在双眼给她的生活和工作带来很大的不便。

　　见到我们后，林秀萍并没有先向我们哭诉不幸的遭遇，而是提到在社会各界热心人士的帮助下，她的丈夫终于得到了本该有的荣誉称号，接着她和她的第三个孩子带着我们去看当时事故的现场，并顺路去看望了林文高的坟墓，在丈夫的坟前，她的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

　　6年来，她第一次给孩子买新衣服

　　据林秀萍的邻居林阿咪介绍，林文高走了之后，为了养家糊口，林秀萍总是没日没夜地泡在田里种菜，自己的活干完了，就到大户人家的菜田打杂工，赚些工钱。每逢农闲时分，特别是六月酷暑时，林秀萍却要趁此时工地上的粗活没人干，挑砖、筛沙，什么活她都揽下来干，哪怕每天才10多元工钱的重体力活。没有粗活，她就帮人家割稻，村里的人都非常同情她，也都非常敬佩她。失去了丈夫，一切都显得很无助。1999年14号台风来临后，她家里的1亩多蔬菜也遭了殃，由于田里长时间积水，眼看着快要收成的蔬菜都烂的烂、发霉的发霉，颗粒无收的结局使她再次痛不欲生，绝望之中她跑到丈夫的坟前去痛哭了一场。后来在亲友们的帮助下，她经营了一个水果摊，每天清晨都要踩着三轮车，到市内到处去叫卖，有时忙于田里的活，她就叫年幼的孩子去帮忙摆摊。因为竞争激烈，水果卖不出去又容易烂，如果遇到城管、工商等又少不了被罚款，经营了一阵之后，他们没有赢利反而又赔了几千元钱，一家人常在无奈中抱头痛哭。

　　然而，令人欣慰的是，3个孩子都非常懂事，没有吃好、没有穿好，他们从来没有怨言，连最小的儿子林国兵也不曾向她要钱买过零食，正在上初中的长子林国山和女儿林丽琴，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哭闹着不去上学要去学手艺谋生，林秀萍在万般无奈之下终于依了孩子的请求，为此，她还暗地里再次跑到丈夫的坟前去哭诉一场。记者到他们家采访时，林国山已经出去学打石头像了。林秀萍感到内疚的是，丈夫去世6年来从没有给孩子添置过一件新的衣服，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别人接济的，不是太长了就是太短了，只是这次春节前丈夫被评为“市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荣誉称号后，有关部门给她家颁发了8000元奖金，她把大部分钱拿去还债，第一次留下一点钱给3个孩子每人买了一套合身的服装，他们高兴得不得了。

　　丈夫牺牲时，她曾经想到了死

　　本来，林文高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19岁那年与邻村的林秀萍结为夫妇后，相继生下3个儿女，在夫妇俩的共同努力下，1991年他们在旧村改造中也盖起了一座砖混结构的楼房。林秀萍在家种菜卖菜、照顾孩子，一家人虽算不上富裕，但三餐也算温饱。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不幸降临到他们的家。在还没有还清盖房子的债务时，林文高离开了人世，身后撇下“三小二老”和2万多元债务。当时林文高的长子林国山才10岁、女儿林丽琴才9岁、次子林国兵才8岁。祸不单行，林文高的父亲林金乌当时也已65岁，由于年老体弱多病，特别是患上了胃穿孔，已基本丧失了劳动力，林文高的母亲在饱尝了失子之痛后，茶饭不思，一次走路不慎摔倒，大腿的髂关节又粉碎性骨折，后来行动十分不便，于是，一家6口人的生活开支只能靠媳妇林秀萍一人种菜卖挣钱来维持。

　　丈夫刚牺牲时，她一时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总是想到死，想追随丈夫而去以解除人世间的痛苦，但在众亲友的劝说和安慰下，她想到丈夫用生命换来的英名还没有得到认可，想到年幼的孩子需要亲人照顾、体弱多病的长辈需要人安慰时，她才逐渐清醒过来，开始勇敢地面对现实，接过丈夫肩上的重担，为一家人的生存而操劳、为丈夫的名誉而奔波。

　　为了丈夫应得的荣誉称号，她不知磨破了多少鞋

　　林秀萍生活上的困难是她可以克服的，但丈夫冒着生命的危险，为救工友而英勇捐躯却得不到承认，迟迟得不到公正的评价，这疙瘩她怎么也无法接受。

　　事故发生后，莆田市政府十分重视安抚和善后处理工作，许多领导还先后到医院去看望受伤人员，并到金山村慰问死难者的家属，村里的老人会资助了数千元。林秀萍在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后，曾多次找有关部门交涉此事，但都没有人愿意受理。由于事故的责任人和村里干部互相扯皮，林秀萍家1万多元的补偿金至今还没有拿到手，这更让林秀萍伤心。

　　林秀萍说，她不在乎能赔多少钱，而是希望丈夫的义举得到伸张，让丈夫在九泉之下安心，林秀萍想写材料找有关部门，可是她是文盲。于是她找来了目击者、被抢救者，请村里的读书人替她写一份份求援信，然后投寄，然而，她的求援信如石沉大海，几年来都没有得到回音。于是，她就怀揣着求援信，有空时就骑着自行车在有关单位之间奔波，莆田市各级政法委、综治办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她多次向有关领导反映她丈夫的事迹，只要哪里有领导接待日，她都要早早地骑车前往诉情，由于她家里的特殊情况，引起了不少领导的同情，经常有些领导看着她那种执著、诚恳的样子，都会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还有些领导会在信访结束时，怕她累坏身体，给她塞些钱叫她买些生活用品。

　　荔城区民政局“双拥办”副主任朱秀珠介绍，林秀萍是个非常坚强的女性，虽然她的家庭困难重重，但这位英雄的家属却从来没有张口向政府要过一分钱，她朴素的言语常打动了不少人。

　　本版文图黄义伟阮友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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