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2月20日在南宁市民族大道一所小学采访时，两位语文教师竟不约而同谈到目前正在一些学校里流行的“图示快速作文法”。有意思的是，一位教师对此大加赞赏：“这种方法借简单的符号消除了学生对作文的恐惧感，激发了学生的写作兴趣。”另一位教师则摇头叹息：“这种‘图示法’框住了学生的思维，是应试教育的产物。”

　　袁刚（右三）在和同事、学生一起研究快速作文法

　　究竟“图示快速作文法”是怎样产生的？该如何在学生中提倡？22日，记者约见了它的创建者——袁刚。

　　快速，出了好作文

　　一见面，袁刚便递给记者几篇作文。其中一篇，是南宁一所中学一位初中生在参加快速写作培训后，40分钟里写出的一篇1200字作文，文章写的是自己对学校“小厕所”的感受：

　　我们学校人杰地灵，厕所为甚。初来学校，第一印象就是小……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麻雀容量比鸵鸟还大，1500名学生欢聚一团……

　　下课铃一响，就像拉燃了导火索——所有学生从四面八方教室里迅速撤离，向厕所涌去，那气势比庐山瀑布一点都不逊色。男生校裤扎着皮带，一些先下手为强者为了节约脱裤子的时间，一路跑一路脱——估计到了目的地，别人也不忍让他站在外面。

　　我生平最得意的事就是——跑得快！可谁知跑到厕所，里面早已人山人海。那黑洞洞的厕所就像年级前十名一样，可望不可及。排在我前面的是个大胖子，他上完厕所，悠然自得，不肯让路……在学校厕所这个战场里，吃亏的往往是小个子，不到一分钟就被挤出来……终于轮到了自己，本想痛痛快快一泻千里，却顿感身后有千百双眼睛在深情地注视着，不免脸红心跳……

　　以后，我只在上课时入厕，在那经常可巧遇校长级人物！

　　巧的是，记者当年正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回想起下课时全校同学抢着上一个小厕所的紧张场面，不由暗暗佩服这位小校友的观察能力和文字功夫。

　　另一篇《小猫咪咪》是一位小学二年级学生对外婆家小花猫的描述，从拿到命题到完成440多字的作文只用了22分钟：

　　外婆家有一只小花猫，这只小花猫穿着黑白相间的“毛外衣”，挺可爱。所以喜欢它的人都管它叫做“小猫咪咪”。

　　小猫咪咪会迎接客人呢！有一次，外婆请我们全家人和姨妈到她那里去作客。刚到门口的时候，小猫咪咪不停地叫着，六根胡须翘起来，样子很像个芝麻官，真好笑！我们吃饭的时候，咪咪爱跳到桌旁的凳子上趴着，好像它也是一个小主人。

　　……可是，后来有人想把这只猫买走，外婆也同意了。它要离开的时候我抱起它，久久舍不得放下……

　　袁刚告诉记者：2002年11月30日，来自区内外的490多名作文教研专家和语文教师在广西教育学院现场观摩了小学生现场快速写作展示，与会专家当场出题，43名实验班小学生当场写作。结果，全部学生都在35分钟内完成了420至860字不等的作文，而且行文流畅，情感真挚。第一个交卷的是一名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只用18分16秒就写完了一篇486字的作文，专家评为“优等”。

　　“图示”出自小山村

　　“你的‘图示法’最早是怎么来的？”面对记者这一提问，袁刚陷入回忆中——袁刚原本不是教语文的。1986年，17岁的袁刚在融安县雅瑶乡中学教数学时，发现一些中学生作文差到令人吃惊的地步——一篇作文写了不过五六行，还词不达意。再一调查，全校竟没有一个学生能写出超过一页的作文。平时上课，一听老师说要布置写作文，一个个愁眉苦脸，叹声不断……

　　可是再一细心观察，这些学生平时语言表达能力并不差，有的还口若悬河，讲故事、说笑话头头是道，挺生动的。是什么原因造成学生们这种普遍存在的能说不能写现象呢？

　　袁刚开始有意识地去旁听语文课。这一听，语文老师不高兴了，恼火地说：“你说我们教学方法有问题，那干脆你来教好了！”袁刚还认了真，果真向学校提出了改教语文的要求，而且主动要求从中学教师“降”为小学教师——

　　袁刚觉得：许多中学生作文写不好，其实是在小学时就没把基础打好。中学老师为此埋怨小学老师作文教法不当，教出的学生功底不行。小学老师没谁可怨，只能一怪教材，给的系统作文知识太少；二怪自己，没本事想出好的作文教法来。袁刚暗下决心：在小学潜心研究，找出一套行之有效的作文教学法。

　　袁刚很快便如愿来到雅瑶乡福田村棉花坡小学。袁刚的作文教学改革是从讲解范文开始的，他先是把范文抄在大白纸上，一句句、一段段讲解。抄得很累，讲得也很辛苦。

　　后来，袁刚对学生们说：“这样抄老师太辛苦了，又费时间，不抄了！”改为边念边画一些图示。一位学生听着听着，站起来说：“老师，你这样画也很辛苦。我有更简单的画法。”说着上台画了一些简单的象形符号。对速记颇感兴趣的袁刚灵机一动，开始和学生们一起研究简单易记的图示符号：

　　用一段圈向上的波浪线代表“动态描写”。那“静态描写”怎么画呢？一个学生出主意：“把‘动态描写’波浪线的圈向下，不就成了平静的水面了嘛！”

　　“联想描写”如何画？一只展翅的海鸥！“拟人手法”呢？圈里加个“人”字……很快，10多个分析课文用的写作手法符号在师生的共同研究下定下来了。

　　靠着这套符号，一篇范文的写作手法、结构特征，用不着再反反复复去讲解，一串符号下来，简单明了，形象生动，学生们一下便记住了，学习兴趣大增。

　　没多久，他们自己可以靠着这些符号来分析文章了。学得好的，能自己把一篇名家的范文分析得头头是道。学会了分析文章，懂得了写作的一些基本方式，学生们开始模仿了——这遍文章写黄山用拟人法开头，把黄山比做巨人。我就学着也用拟人法开头，写家乡那座石山，把它比做武士……看不见摸不着的作文方法，在学生们的眼里变成了一串形象的符号，再也不神秘可怕了……

　　袁刚的图示快速作文法很快在当时的柳州地区推广开来，图示作文分析甚至成为全地区语文考试的必出题。而袁刚，也因图示作文法成效显著，在1993年获得了“全国优秀教师”称号。

　　会走进死胡同吗？

　　1994年，袁刚来到首府，任广西快速作文研究课题组组长，并以一所小学为试点，继续开展图示快速作文法研究。这时，图示快速作文法开始在广西范围内产生影响。围绕着它，各种各样的评说也多了起来——

　　广西教育学院教育心理学专家童培君认为：“图示快速作文法符合学生的认知特点，值得推广。”

　　南宁市一位小学教师在试验后谈了这样的体会：图示快速作文法用符号把学生应该模仿范文的程度标准和要求图示化了，上课既可以省去冗长繁杂的文字表述，又可以使抽象模糊的作文之道形象直观地表现出来。这就替惯于形象思维的小学生解决了理解认识上的障碍。

　　一位叫罗军的学生这样形容“图示法”：“我觉得‘图示法’就像七巧板一样，你拿着那些线条、符号凭自己的想像去重新组合，一篇作文的骨架就在那里了。有了这一骨架，我作文时可以说是一气呵成。”

　　反对的声音也随之出现了：有教师提出：文章本来就没有定法，写作如果照着条条框框去套的话，只会套住学生的思维，使写作最终走进死胡同。“图示法”把作文视为“定法”，视为一种“技巧”，教给学生一种写作模式，这必将限制学生的想像力。所谓作文速成的方法，只不过在短期内能达到一定立竿见影的效果。

　　有教师认为：技巧不是能力，套路不是规律。写作文，本来就没有方法可言，情至笔至，“无为”就是“有为”。“图示法”用一个套路，最终被“套”住的可能是学生，难成正果。

　　还有的教师提醒：快速写作法是应试教育的产物。小学生知识储备和拥有的信息量都太少，搞快速作文如同没学会走就要跑，欲速不达……

　　记者问袁刚：“对这些反对的观点，你怎么看？”袁刚笑道：“‘图示法’确实是一种‘可操作的术’，是写作的一种快速入门方法，是我交到学生手里的一根拐杖。我一直提醒学生们：靠着‘图示法’这根拐杖过了‘作文快速写作入门’这条‘河’后，拐杖就该抛弃。”

　　在袁刚新近发表的《构建大作文厚积而薄发》一文里，记者注意到：袁刚的研究已经由“图示法”发展到“储备作文”、“真情作文”、“快乐作文”，袁刚开始这样要求他的学生：情感上不怕作文，知识上重视积累，技能上注重方法，能力上感悟理解。

　　作者：罗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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