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志愿军荣获“朝鲜共和国勋章”惟一幸存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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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3月21日02:29 辽沈晚报 | ||
□首席特派记者 薛百成 在抗美援朝志愿军里,有4名志愿军战士被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勋章”,他们分别是黄继光、邱少云、杨根思、王福。王福是4个人中惟一的幸存者,今年,他已75岁,家住山西大同。王福有过如下经历:战争年代曾立特等功3次、大功7次,荣获军功章53枚;1950年,在中南海怀仁堂受到毛主席亲切接见,毛主席亲手给他戴上了一枚“青年特等战 放羊的他就这样当上了小兵王福老人对记者这样讲述: 1946年,我13岁,我放羊。部队来了,我要跟着走。 人家问我多大了,我怕人家不要我,就多报了3岁,我说我16岁了。可是16岁人家也不要。当时我个子小,一身烂衣服,一心想当兵。可就是不要我,回去吧,真想当兵,长一年再说,部队一天要走一二百里,你走得了吗?我也不说啥,就是跟着,跟出60多里,跟到天黑。当时我拽着营教导员的马,不松手。别说背东西,就是枪也扛不动,回去吧。我不走。最后说,要不留下试两天吧。就留在营部,吹号。吹号,怕你也吹不动。 这时教导员突然问我,为什么参军?我张口就说: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小家伙,这个也知道?其实我不大懂,是父亲教的。他是村上的干部,他说要想过上好光景,就得参加咱们自己的队伍;他说咱们的部队要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这句话帮了我的忙。 头一仗,记得是打应县的土匪。心里怦怦跳,害怕。问我怕不怕,我说我不怕。你不怕,咋连话也说不准? 枪也没有,手榴弹也没有,穿的是自己的烂衣服。可我就是跟着走。我是放羊的,不怕走路。 手榴弹训练,我想试试。你?10米你也扔不了。一甩,35米。我说过我放羊的事儿,羊如果捣蛋,我一石头,它就回来了。练几回,三十八九米,就夸我,小家伙,有出息。 头一次拿到真家伙,就是一颗手榴弹。我想要俩。俩?一个就够了,想要,到敌人手里去夺。班长说我要是能缴获到东西,可以不交公。 打大同的时候,我把这个宝贝东西用上了,扔到了碉堡跟前,哐一家伙,响了。真手榴弹,就这样儿啊。他妈的,下回再打仗,弄个枪再试试。 到了延安,就弄到了一杆枪。以后,打一回仗换一回枪。最后弄到一个能打连发的冲锋枪。 一年多以后,我就当了班长。班里有七八年的老兵,岁数大的有三十四五岁。1949年,我被正式任命为一军二团二营六连连长,我17岁,在别人眼里我是20岁。 在朝鲜战场上他负过七次伤 1950年,部队正在青海打土匪,连以上干部接到命令,要到鸭绿江边去。走到兰州,开始坐火车。这家伙,多远也不知道,火车呼隆呼隆地开,都几天几夜了,这鸭绿江在哪儿?我问营长,鸭绿江边是哪儿?营长说鸭绿江边就是鸭绿江边,我咋知道是哪儿。那时候真是啥也不明白,我头一回看到电灯,抽烟时凑上去对火儿,不着,这他妈的是啥灯。 到了通化,部队开始动员,要到朝鲜去,配合朝鲜部队打侵略军。 那时候打仗真是苦。美军仁川登陆以后,最惨的时候,五六天吃不到正经东西。战士们互相之间你推我我推你,怕睡过去。有时给养送上来了,吃得真好,都是肉罐头。过两天又不行了。 停战以后,我们在朝鲜帮助搞建设,盖房子种地,啥都干。 我是1958年最后一批回国的。那时我已经是副团长。 我负过7次伤。 打仗,最惨的一次,我们一个班就剩下3个人了,我们3个还被分开了,我用刺刀捅死7个侵略军,我的手指被砍得露出了骨头。我们3个都出来了。这种事儿,多了。刚开始,看到战友负了伤,看到有人死去了,心里难过,饭都吃不下去。真是饭都吃不下去。时间长了,就不一样了。加上部队上一直教育咱,革命,就得有流血牺牲。部队教育人,真教育人。 隐姓埋名做一个人民公仆 1980年,王福转业,从湖北回到大同。那时王福是团长。王福到大同手工业管理局当副局长,王福说手管局当时在大同是一个挺大的局,有40多个企业。 王福副局长当时住的房子,实用面积二十多平方米。一家三代七口人。 他没有向组织伸过手。 特等功3次、大功7次,荣获军功章53枚。1950年,在中南海怀仁堂受到毛主席亲切接见,毛主席亲手给他戴上了一枚“青年特等战斗英雄勋章”。当年的抗美援朝志愿军里,只有4名战士被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勋章”。黄继光、邱少云、杨根思3位已经牺牲,王福是4个人中惟一的幸存者。 这些,都成历史了。王福不想把这些当成资本,他告诉孩子们,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这些事儿。所以单位里的人只知道王局长是部队转业回来的团级干部,亲戚朋友知道他是个工作认真的局长。 而在王福的心里,这是正常不过的事,他的想法朴素而执著。一个营里面,打仗的时候,我有46个老乡,一个村里的就有8个,从朝鲜回来的就我一个了。我已经很幸福了,我不简单了,还要求个啥呢?王福对记者说,你都儿孙满堂了,可是人家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别说过,见都没见着,你不错了。 1956年,王福得到了伤残证明,三等甲级。可是他从未要过待遇,一分也未得过,日子长了,那证明也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四个儿子,转业时最小的都二十来岁了,他又把年迈的老母亲接到了家里,三代七口人,就那么挤在一起。他和老伴在14米的那间屋的床上,两个大的儿子打地铺;另一间9米的屋,老母亲在床上,两个小的儿子打地铺。 1984年,单位分房,他把本应分给他的一套大的,80多米的让给了别人,自己住进了一套不到60米的房子。一直住到现在。 当了四五年副局长,工人们几乎没有见过他坐小汽车,只是像普通工人那样骑着自行车。家里人,更谈不上借他的光坐一回小汽车了。大儿子曾动过心思,新婚不久,要回乡下老家,求父亲到局里借个小车,没成。对这事儿,王福又有自己的朴素想法,地方不比部队,部队车多,领导少,地方车少,领导多,咱不争这个,要个车挺麻烦的,骑自行车算了。 偶然中英雄王福被发现了 1985年11月,老山前线英模报告团来到大同做英模报告。在北京出发前,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杨得志在全国劳模报告团临行前嘱托,到大同后,一定要代他找到当年的特级战斗英雄王福。汇报团成员,“坚守英雄连”指导员朱永泉60年代入伍时,所在部队的副团长正是王福。而在前线,朱永泉所在的连队,正是当年王福任连长的“英雄连”。战士们都知道老连长的大名。 在大同,英模报告团找到了三个叫王福的人,先见到了前两个,一看不是。打听第三个,问到了王福的亲家头上,与王福在一个单位。王福?有这个人;年纪?也差不多。但他不是英雄,这个我可以保证,他不是。 1985年11月19日,王福正在自家菜窖内收拾白菜,报告团的车开到了门口。 人们这时才认识了这个老王头儿。当年的《大同日报》用两个整版报道了这件事,标题是《特功英雄的昨天和今天——记市手管局调研员优秀共产党员王福》,同时配发了一篇言论,题为《领导干部的一面镜子》。稍后,《太原日报》、《山西日报》也都以大篇幅做了报道。《山西日报》在头版配发了言论,标题为《共产党员的本色》。文中说:“为了个人的私利,有的人有功在闹,无功也闹;有的人权大在闹,权小也闹;有的人本来无什么功,也没有掌握多少权,通过关系也在闹。这样的人同王福同志对照一下,不觉得脸红吗?” 王福对记者说,当时好多人不相信他像报道的那样,立过那么多的功,是什么特级英雄。以为他要真是那样,为什么不早说,不是太傻了吗?有人干脆认为他是冒牌儿的。 有关档案资料帮助人们重新“发现”了这位英雄:中央军委出版的《英雄集》上,第一名是王福;1950年的《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头版头条,是王福受到毛主席接见的照片和文章。王福家里珍藏着的大把的军功章,珍贵的照片,也证明着此事不虚。 可惜,那些照片,还有我一直保存着的当年的报纸,王福对记者说,都让报社拿去了,说要出一本画报,画报没出来,东西后来也没了。去找过几回,没办法,不了了之了。并且,说心里话,当时家里住房挺紧张的,也想过让领导给解决一下。给市里领导写过四回反映住房困难的信,但一回也没有寄出去,都撕掉了。 一晃,又是二十来年过去了。 直到今年3月,有关部门来调查王福,负过七次伤,没有过伤残证明吗?王福说,曾经有过的,后来不知弄哪儿去了。3月17日,本报记者到大同采访时,75岁的王福再次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老人说,这些年,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老伴。老人给记者讲了一件事,以表明自己对老伴的歉疚。老伴曾当过一个工厂的分厂厂长,管理着200来人。但是至死,她还是一个临时工。有许多次转正的机会,可她都让给别人了。当时觉得咱生活上已经挺不错了,我的工资挺高,咱不差这一点儿事儿。王福对老伴说,你的年纪也大了,临时就临时吧,把指标让给年轻的,让人家好好干。没想到她会得那么重的病。 记者看到的老人保存着的军功章,已然锈迹斑斑。1951年第一军英模大会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战斗英雄代表大会纪念章、西北军区第一次英模大会纪念章,一枚一枚,都记录着老人往日的辉煌。最珍贵的那几枚,毛主席给他戴上的“青年特等战斗英雄”勋章和在朝鲜得的那枚“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勋章”,被博物馆借去复制,还没有拿回来。春节时,老家朔州市政府的人来到大同,代表家乡人民来慰问老英雄,送来了一块匾,上面写着大大的四个字:“人民功臣”。还送来了一笔慰问金。 老人备感欣慰。说,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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