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蒂，你今年几岁？”

　　“25岁。”陈凯蒂说。事实上她今年54岁。

　　陈凯蒂家住杭州鼓楼脚下元宝心33号。一场洪水让她的思维停留在25岁之前。

　　陈凯蒂的家，有一股阴冷的霉气。纸板、木片、煤渣，过道里到处都是捡回来的废弃物。一柄断骨旧伞挡住从屋顶破板间漏下的雨水。

　　陈凯蒂在进门之后的第一间房里住着，一把大锁将门锁着，防止她往外面跑。贴在玻璃门上的旧挂历早就残缺不全了。看见有人进来，陈凯蒂立即跳下床，警觉地从破挂历的缺口处向外面张望。陈凯蒂蓬头扎两支麻花辫，穿绿军装，戴一顶绿军帽。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浮肿似的苍白。透过玻璃门望去，一个补丁叠补丁的黄绿色军书包挂在她的床头。

　　陈凯蒂的一切都是29年前的印记。

　　一切在陈凯蒂纷乱的记忆和儿子陈何明的补充之间还原。

　　“你的爷爷是谁？你的爸爸是谁？”

　　“我爷爷是浙江大学土木工程系的教授。爸爸是教外语的老师。”陈凯蒂骄傲地回答。陈何明说母亲对家族的历史记得非常清楚，出自书香门第的陈凯蒂从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后去桐庐插队。她的病根就是25岁那年遇到的特大洪水留下的。

　　儿子问妈妈：“当时遇到洪水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陈凯蒂两眼茫然地看着前方：“洪水很大，满到屋里了。我逃到外面爬在树上。一天一夜。”随后，她的声音就开始变成一种奇怪的方言，落进自言自语之中。

　　“妈妈的衣服一天到晚穿在身上不肯脱。”

　　“门不上锁她就逃出去。有两次，差点找不回来。”

　　“她只管自言自语。她的记忆在发洪水之前非常清楚，洪水以后的事就不行了。”

　　中午，陈何明做了饭，从窗户缝里给母亲送去一杯饭。陈凯蒂迅速地端起杯子，5分钟不到把一搪瓷杯的饭吃了个干净。陈何明说，母亲有慢性糖尿病，不敢让她多吃，只能靠控制饭量来控制病情。

　　一家三口所有的收入来源就是政府每月给的补助金。过年前，家里的顶梁柱丈夫———何宽平丢了打小工的活。年后何宽平慢性尿毒症急性发作，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生活的重担全都压在独生子———陈何明身上。陈何明正在读大学三年级，学费、医疗费，两个大人的生活起居都要他操心，他已经没心思上学了。时报记者屠千嵋文 周健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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