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动机

　　一个偶然的机会，记者认识了比力(化名)——一位乙肝(乙型肝炎)患者。他向记者倾述了自己被乙肝魔折磨的痛苦。比力说：“更痛苦的是，一些丧尽天良的门诊和医生，给我造成了很大的精神折磨！”

　　关于更痛苦的精神折磨，比力做了很多的表述。其中的一些让我们感到震惊。更让我们吃惊的是这样一个数字：中国人口的10%——12%为乙肝病毒携带者。我们想：这其中，是不是有更多的人同比力有一样的遭遇，一样的痛苦。

　　于是，以一个主流媒体从业人员必须有的责任和方向，我们决定深入采访乙肝诊疗市场。倾听——暗访——求证——关注，我们想以这样的方式，努力揭开那张掩盖在白大褂下面的黑幕。

　　当然，我们更期待着，以今天为开始的连续报道，提醒社会对乙肝患者给予更多的关注，还有关爱。

　　无良庸医蹂躏“乙肝羔羊”

　　首席记者于德强

　　“我真的不想再说起那些事，回忆应该是美好的，做为一名乙肝患者，我的回忆不仅是痛苦的，更多的还有无奈。”电话那边，比力(化名)的声音相当低沉，记者感觉出他有些疲惫，他说乙肝病人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弱的群体，如果再遇上些没有良心的医生和诊所，那就更不敢想象了。记者问，是不是有那种感觉，就像羔羊遇到了狼。比力激动地回应说，“对！对！”

　　可耻的诊断：乙型肝炎竟成糜烂性胃炎

　　那是1999年，我第一次发病，开始以为是重感冒，连续打了几天吊瓶，还是觉得恶心，并且排尿发黄，全身骚痒难受极了。因为没有肝病家族病史，当时对这种病一点也不了解。我真是治病心切乱投医，正好看到大连北部地区有一个门诊正在打广告，广告说得天花乱坠的，他们称是引进德国设备，属于世界上最先进的那种。再加上别人推荐，说那里治得好，怎么办，就去看吧。当时，那个诊所生意特别火，挂号还得排队。没办法，我就托一个同事的丈夫，早上4点钟就去排队挂号。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个门诊在广告上说正在开展大型活动，就像“义诊”之类的，检查费大优惠，只要交90元钱，就给你做全面的检查，大概有肝、脾等9项检查。他们对外称这样一套比较全面的全身检查，在正规的医院里得花上千元。现在看来，那就是一个不能再简单的超声波检查。

　　钱交了，检查也做了。诊断出来了，写在病志上：糜烂性胃炎。大夫说：“非常严重。”那就治吧。这可好，大夫给开了一大堆的药，一算，800多块。但要命的是，那些药都没有批号，也没有厂名。本来我还想问一问，但当时确实是太难受了，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了。可能这就是急病乱投医，不管别的了，就想只要能治好病，什么都行。

　　你不知道我吃那些药遭的那个罪，那些天吃不下东西，胃里几乎就没什么东西，但药得吃啊，要不也对不起那些钱哪。可胃里没有东西，一吃就难受，吐得一塌糊涂。就是这样，也没办法，最后强忍着，把那药吃了。

　　然而一周后，病却越来越重了，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家人领我到大连一家比较有名的医院去了。得知前面的诊断，医生便让我做胃镜，医院规定，做胃镜之前要做肝功化验。没成想，就是做这个肝功化验，我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病情。医生发现我得的是乙肝，而且各项指标已经很不正常了。然而胃镜结果显示我的胃很好，根本就没有什么“糜烂性胃炎”。

　　我真的很气愤，本来想去找先前那家门诊讨个说法，但当时是一门心思找医院治病，真的没有余力了。现在想起来，那些丧良心的门诊、医生，肯定是抓住了大多数像我这样的患者急于治病的心理。要知道，这些黑医，前后浪费了我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哪。

　　当时我的病情已经是很严重的了，幸亏我及时转院。(据大连市传染病医院一位曾给比力做过化验的医生告诉记者，比力转到该院时，病情已经相当严重了，身体内部有的部分已经开始出血。当时医生冒着风险做了一个手术，才将他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可耻的医生：你这药给我点儿吧

　　比力现在对乙肝这种病的症状能说出不少，但当时诊所给他看病的大夫从未详细地询问相关病情，比如“尿黄不黄、是否厌油”这样的问题。要知道，“小便黄、恶心”等都是乙肝的基本病征。我不怀疑那些医生的医学常识，但是，我怀疑他们的良心。其实，只要他们问一句，就可能判断出我得的是肝病，而不是什么糜烂性胃炎。我想，他们没有问，没有别的原因，只有一点，就是没有职业道德，没有责任心，哪怕是一点点。

　　既然已经确定了是乙肝，就住院吧。于是，我到大连市一家医院住院了。就在住院当天，发生了一件事情，简直让我哭笑不得。10分钟后进来一个大夫，说是我的主治大夫，简单地问了一下病情，离开的时候，突然对我说：“你这个药能不能给我一些？”那一堆药中，其中有一种药治肝病，6盒，他拿走了3盒。一会儿，等进来打针的护士走后，他又进来对我说：“刚才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他要那药干什么用我不知道，我很想去找院长，可他再见我时点头哈腰，就想算了吧，况且，咱还得靠人家给治病呢。每次见着我，他都低声下气的对我说：“别告诉别人。”你说我怎么遇上这么个倒霉蛋呢？我真的是特别气愤，你知道，得我们这种病的，一定不能生气。气大，火大，就麻烦了。

　　在这个医院，住了两个月，花了几万元，结果呢？白蛋白和球蛋白的比例同正常的情况正好颠倒了。再拿“黄疸”指数化验来说，刚开始住院的时候，我的“黄疸”是40(正常的情况是20以内)，现在住了两个月的医院，变成400多了。没办法，只能转院，要不这条命就交代了。

　　就这样，我转到了大连第六人民医院(传染病医院)，就像前面所说的，当时，我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冒着风险，主治大夫给我做了一个手术，幸运的是，手术挺成功。就这样，慢慢地我的病稳定了下来。半年后，出院回家了。

　　比力说，经过这几年的住院，他对医生的态度很有感触。负责的、能看好病的医生是从不打包票的，越是吹嘘自己医术如何高超时，这样的医生可能就是骗钱的黑心医生。比力还透露道，诊所的医生在开药时，你不能询问得太仔细，只要打听一句诸如“吃不了或者吃这个有必要吗”，医生开始还很热情的态度，马上就变了。有点医生还训诉道，你心眼这么小能看好病吗？肝病患者要都像你这样还怎么静心休养？不知道肝病患者不能生气吗？

　　可耻的诊所：包治乙肝骗人钱财

　　这几年，我一直在家静养，定期去大连第六人民医院做化验。可以这样说，我的病情已经控制得不错了。

　　去年夏天，有一个亲戚来我家，说起这个病，她说，大连有一个诊所，治疗乙肝特别好，据说不少乙肝患者到那里，都给治好了。

　　我根本就没信，要知道，如果谁能治好乙肝，就可以得诺贝尔奖了。

　　但是，过了不久，她又来我家，又说起这事。我爱人就对我说，那你就去看看吧，治不好，也治不坏呀。就这样，我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又去了。

　　进了那个门诊，迎面就是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的是什么“专家义诊”，而且专家都是北京来的。上面还显著标明：化验免费。我就去做了化验。

　　拿着化验单，医生对我说：“你这个有问题呀，病毒太多了。”接着说，“你要是在我这里治，我就可以给你打包票——肯定能治好！”

　　我问他，能根治吗？他说，能。我问，多长时间能治好？他说，半年吧。

　　也许是求治心切，也许是让他忽悠着了，我真的在那个门诊接受治疗了。那个医生对我说，这种病就得吃药，我们诊所的药绝对好，一个月一个疗程。以你现在的状况，第一个疗程得多吃药，可能要贵一些，两三千块钱吧。以后就便宜了，一个疗程也就千八的。

　　就这样，我吃了他的药，一个月花了两千四，病还是那样。曾给看病的传染病医院的医生知道后，训斥了我一顿：现在谁敢说包治乙肝，你吃了他们的药？都是一些没经过临床的东西，你这是给人做了试验了。

　　我想，也是，那些家伙反正知道，这东西吃不好人，也吃不坏呀。反正出不了事，干赚了挣钱。

　　后来，我就没去。但是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去。不光是他那里，我看一些广告知道，大连还有不少打着这样旗号的诊所，真是丧良心！

　　比力说，他有一些病友，和他一样，都受过这些黑诊所的骗。甚至有一个，在到正规的传染病医院治疗之前，就到那些门诊去过，已经上过当，等有了经验以后，可以不再受骗了吧，告诉你，做不到。再看到一个，照样循着广告过去。为什么这样甘愿挨宰呢？比力的一句回答让我唏嘘不已：乙肝病人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弱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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