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毛金生老人过世的第49天，按照当地的风俗，毛家正在为他办“七七”丧礼。当记者赶到武汉市东西湖区吴家山街道毛家的住处时，毛金生老人的儿子毛子俊在电话里拒绝了记者到家里采访和拍照的要求。但是，在记者的一再说服下，他同意出门来与记者聊几句。毛子俊今年30岁，是毛金生老人唯一的儿子，在吴家山街道杏园居委会工作。2月25日，是他代表家人签字同意接受对父亲“脑死亡”的诊断，同意放弃治疗。

　　难以淡忘此事

　　从发病到签字同意拔管，就3天时间。医生说国家要保存第一个脑死亡（者）的完整资料，我们没有想太多。（算是）支持了医学的发展吧，谈不上什么贡献

　　记者（以下简称记）：现在你家里在忙什么？

　　毛子俊（以下简称毛）：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今天是父亲的“七七”，我们要办“供饭”，亲戚朋友都来了。

　　记：你好象很累的样子。

　　毛：头很昏，感情上……精神很恍惚。

　　记：一直压力很大，是吗？

　　毛：是，从2月22日晚父亲发病到现在，一直是这样。

　　记：今天是“七七”，那么，对你来说，过了今天，父亲的事是不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毛：对。

　　记：你的压力也会小一些了，是吗？

　　毛：随着时间的推移，应该是慢慢地也就淡忘了，各方面都要走上正轨了。如果再一心地往那方面想，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记：你认为这次你们所做的事情，意义在哪？

　　毛：支持了医学的发展吧，谈不上什么贡献。

　　记：如果说对你父亲的过世是可以淡忘的话，那么你父亲这次为医学作出的贡献，你认为，也会慢慢淡忘吗？

　　毛：作为我们这个家庭来说，当时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实际上，现在看来，也有说三道四的。我自己是觉得这个事情肯定是淡忘不了的，他的各种资料、材料，录像也好，报纸的报道也好，我都保存得好好的。

　　记：你父亲生前做什么工作？

　　毛：他也是吴家山街道办事处的，在城管这一块，管门前三包什么的。

　　记：在2月23日你父亲发病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他会像现在这样，成了报纸电视高度关注的人物？

　　毛：没有，没有。后来同济医院说要录像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考虑这个事。

　　记：当时医生说要录像时，你是怎样的反应？

　　毛：医生说国家要保存第一个脑死亡（者）的完整资料，医生既然这么说，我们就没有想太多。我父亲以前也总说，只要能用得着，就做吧。那么多专家给我父亲治疗，又找我们家属开会，我们相信医生嘛，如果不相信他们，为什么要去医院呢？

　　记：你有没有想到这样会给你增加额外的负担？

　　毛：当时什么事情都没有考虑。时间很紧，从发病到签字同意拔管，就3天时间。

　　记：那3天对你来说，是不是特别长？

　　毛：3天基本上没休息过，在封闭病房的门外，我都没反应过来，别人也不相信，因为我父亲身体一直很好，就是有糖尿病。

　　签字放弃治疗

　　（当时）感觉上非常乱，没有感觉了，大脑一片空白。我其实知道父亲他已经去了，但我不能说……我们不懂科学，但我们相信科学、尊重科学

　　记：签字同意放弃治疗，最后是你做的决定吗？

　　毛：必须要有叔叔、舅舅（等）长辈们的同意，我们这个家族很大的。

　　记：你是怎么做他们的工作的？

　　毛：直说嘛，我知道父亲的生命已经不长久了，我们家族要有个人拿主意。我把道理跟他们说了，他们在这方面都是很开通的。

　　记：当你在协议书上签字同意放弃治疗的时候，你心里怎么想的？

　　毛：我不知道怎么说，（当时）感觉上非常乱，没有感觉了，大脑一片空白。我其实知道父亲他已经去了，但我不能说，我怕别人说闲话。

　　记：从拔管到最后心脏停止跳动，是21分钟，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毛：……

　　记：很抱歉，我知道让你再去回忆当时的情景，可能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毛：没关系……我不愿意看，我的家人都在里面注视我父亲，20多分钟，我一直在门外，在走廊里面。头脑是空白的，我想要是我能代替父亲就好了。

　　记：当病房里面你的父亲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你能接受吗？

　　毛：我是做好了准备的，知道怎么救都救不回来。专家、博士都已经做了鉴定，我们不懂科学，但我们相信科学、尊重科学。

　　面对各种非议

　　那些街坊邻居，看我们的眼神都跟以往不一样。顺其自然吧，就当没听见，没看见。我们也不想解释，让时间来慢慢淡化吧

　　记：张教授说现在你的压力很大，主要是哪些方面的？

　　毛：怎么说呢，现在包括亲戚、街道里的人，说闲话的还是不少，说各种话的都有。比如，有的说你家死了人还要上报纸，不孝的。我们出门，那些街坊邻居，看我们的眼神都跟以往不一样。

　　记：你的家人也有不能接受的吗？

　　毛：有一些吧。但我的叔叔、舅舅都支持，尤其我的母亲，她是完全理解的。

　　记：那么，面对街坊邻居的非议，你觉得难受吗？

　　毛：顺其自然吧，就当没听见，没看见。我们也不想解释，让时间来慢慢淡化吧。

　　记：对你来说，这件事情有什么影响？

　　毛：经历了这些事情，我成熟了不少。我以前很不懂事，让父亲操了很多心。

　　记：今天是你父亲的“七七”，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老人家说吗？

　　毛：让父亲好好安息，我在这个世界上做人不会给他丢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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