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首席记者 姜雪松

　　刘天成的遗像摆在厅堂的正中，这位73岁老人的猝死给他的三世同堂大家庭带来了难以名状的巨大悲痛。4月13日，当记者来到位于海林市的刘天成家中时，这里依然笼罩在哀痛的气氛之中。其时距刘天成之死已半个多月，但家人提及刘天成死亡当日的遭遇时，伤心和愤怒仍难已掩饰。

　　“我弄不明白，为啥‘120’坚持不送老人去医院抢救”刘天成的儿媳张玉华说：“我跪在公公身边哭求了他们那么久，他们还是开车走了，我当时都有快急疯了的感觉。”一说到3月25日上午刘天成突发心脏病的抢救过程，张玉华就泣不成声。

　　公公犯病，儿媳当街跪求

　　今年73岁的刘天成是海林市水产局离休干部，2003年春节后曾因心脏病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此后一直在家休息。3月25日，看到天气不错，久未出家门的刘天成打算到单位去一趟，一是询问一下工资，二是打算顺便把党费交了。8时30分左右，刘天成跟老伴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刘天成住所距单位水产局只有200多米远，当走到距单位很近的亮丽电器商行门前时，刘天成突然一头扑倒在人行道上。

　　“我看到一个老人突然倒在门前的马路牙子上，吓了一跳。急忙跑出去看。”亮丽电器行女老板张丽红说：“附近的人围上了一圈。大家说不知道他得的什么病，不能乱动。”张丽红忙回到店内，给“120”挂了电话，她不放心，又给“110”挂了电话，“110”告诉她已通知“120”速来现场。

　　据张丽红讲，大约10分钟后，“120”救护车来到现场，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位医护人员，他们把老人从俯卧的姿势翻过来，开始做人工呼吸。这时，路过此处的水产局职工姜骥侠认出了刘天成，他看到刘脸色青紫，还试了一下刘天成的鼻息。等到“120”救护车一到，他就跑到刘天成家去报信了。

　　“我当时正在家里做家务，听到公公出事了，连外衣外裤都没换，穿着毛裤和拖鞋就跑出去了。”刘天成的三儿媳张玉华说：“我看到公公躺在地上，“120”救护车停在旁边，我大声说‘我公公是心脏病，请你们赶快抢救’。当时一名男大夫蹲在地上，说‘人已经死了，没有抢救价值了’。我给大夫跪下，抱着我公公的头哭求他们想想办法尽量抢救，大夫扒开我公公一只眼，说瞳孔已经扩散了，没救了，就与另一个女医务人员小声说了几名话。随后女医务人员进商店挂了一个电话，然后他们就上车走了。我要求他们送公公去医院抢救，他们没有理我。”

　　在“120”救护车走后，无助的张玉华只好打电话向丈夫求助。这时，围观者中有人找来一辆桑塔那轿车，帮张玉华把刘天成送到海林市人民医院抢救。抢救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没有挽回刘天成的生命。

　　“我公公的抢救被耽误了”

　　张玉华也是一名医生，在山西省文水县城关医院任主治医师。2003年春节前她到海林探亲，一直没有回去。“公公的心脏病抢救被耽误了，如抢救及时得法，是有活下来的可能的。”张玉华说：“我到现场后，没有看到海林“120”医生采取任何抢救措施。”

　　张玉华说：“作为医生，特别是‘120’急救医生，应不放过任何一丝抢救的可能，对心脏病人应该采取的措施包括注射急救针，如心脏三连针；采取给氧措施或迅速送往医院，但‘120’的大夫都没有进行这些举措，只是听说在我到之前做过简单的人工呼吸，这让我不能理解，至少我当医生时是不会这样做的。而尤其让我气愤的是，当我求他们把公公送到医院时，他们竟然扔下病人扬长而去。这违反了一个医生起码的职业道德。”。

　　“送公公到医院后，一位值班大夫说还能抢救，我们马上把公公送到了三楼的抢救室，打了三连针，给氧，还做了静点，但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张玉华说：“以我掌握的医学知识，呼吸停止、心跳停止、反射消失是临床死亡的表征，但这种情况下并不意味着要停止抢救，应视具体情况而定，因为患者也有假死的可能。

　　目击人：120不该扬长而去

　　“无论老人是否还有抢救的价值，我认为‘120’都不该不送老人到医院。”为刘天成的家人报信的水产局职工姜骥侠说：“我经历了整个过程，对老人生死非常担心，他的家人就更不用说了。既然‘120’已经来了，就该尽快把老人送到医院去，怎么能扬长而去呢。后来大家找车送老人上医院时是我帮忙抬的，老人的手还在动呢。”

　　目击人吴力勋说：“当天8时30分左右，我走到富裕路距水产局北侧20米处时，见到路边躺着一个老头，大约10分钟后，‘120’车来到现场，下来两个医务人员，把老人翻过身后，其中一个男大夫给老人号了脉。当时我看到老人的左眼睁着，右眼闭着，面部和嘴唇发紫。后来老头的儿媳妇到了，跪在地上抱着老头哭。但不知为什么，‘120’车没拉老头就开走了，一共在现场停了20多分钟。看到车没拉，我就走了。我还寻思，人还没死利索，咋就不抢救了呢？”

　　另一位目击者赵峰明说：“我到现场时‘120’车已经到了，听说是单位同事刘宝元(刘天成的大儿子)的父亲突然倒在道上了。我看了有七八分钟，大夫没做什么，后来就上车走了，也没拉老头。我一见车没拉，就敢快给刘宝元的单位打电话，后来来了一辆桑塔那，我和另外三个人把老人抬上车的，当时老人还有呼吸。从救护车开走到找车送老人到医院，这段时间大约有半个多小时。后来到医院又抢救了一个多小时没抢救过来。我觉得‘120’耽误了老人的抢救，如果他们直接送老人到医院，至少可以提前半个小时。当然老人可能也抢救不过来，但绝不应该扔下不管，这太让人心寒了。”

　　医生：人已死了，所以没送医院

　　4月13日下午，记者在海林市人民医院见到了刘天成去世当天随“120”救护车出诊的医生庞景文和护士李红。

　　庞景文向记者讲述了当天的事情经过：“大概是上午八九点钟，我和李红接到电话出诊，5分钟后到现场，发现患者卧趴在路边，围观的人很多。我把他翻过来，发现患者的脸发紫，呈紫肝色，舌尖外露，瞳孔扩散，身体一动也不动。我开始给他作心脏按压，做了十多分钟，仍没有脉搏，就确认已死亡。本来我们就要走了，有人说去找家属了，马上就来。我们就等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死者的儿媳妇就到了。我们告诉她患者已经死了，又给‘110’打个电话，就走了。”

　　庞景文说，患者的儿媳妇没有跪下求自己，也没有要求送患者去医院。“患者在我们到之前就已经死了，没有抢救价值了，所以我们就不必送他到医院了。死亡是我做出的判断，这是一个医生应该掌握的基本技能。”

　　随后，记者就此采访了海林市人民医院院长高元宗。高元宗告诉记者，他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主要矛盾是“120”去接患者，由于患者已死亡，就没接，家属对此有异议。“对已判定死亡的人可以不接。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高元宗说：“至于死者后来又送到医院抢救，已经没有必要，是应家属强烈要求才继续实施抢救的。”

　　据了解，海林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对当天的出诊并没有文字记录。“我们医院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高元宗说。但他承认医院的“120”急救制度还需进一步完善。

　　家属：我们要讨个说法

　　那么，“120”是不是因出诊医生确认患者死亡就有权“拒载”呢？4月15日，记者就此问题咨询了哈尔滨市“120”急救中心。据急救中心工作人员关云龙介绍，目前这方面还没有明确的规定。“不过，即便是明确患者已死亡，我们还是会应家属要求马上送到医院的。”关云龙说：“因为这样做既是对家属的安慰，也避免了纠纷。”

　　针对海林市“120”的“拒载”，死者刘天成的三儿子刘宝群感到难以接受：“父亲的去世与‘120’的不及时接送到医院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父亲被另外找来的车送到医院时已死亡，那医院为什么还给予继续抢救呢？如果不是因‘120’拒载耽误了半个多小时，可能父亲就会得到及时的抢救，不会死。“

　　据了解，李天成的子女目前已委托律师就“120”拒载事件向海林市人民医院提出了交涉，要求给予经济赔偿。医院对此还没有做出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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