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广奇

　　“像这样一个家族型特大贩毒团伙，是我从警20多年来第一次遇到。上个星期为了进一步取证，我又到她家里去了一趟，房间装潢和家具很豪华、别致，里面应有尽有。她的父亲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个吸食毒品多年、病入膏肓的‘瘾君子’。这个家是靠什么来维持生活的呢？我们调查后发现：这是个典型的‘以贩养吸’家庭。”

　　“要知道，有些人一旦陷入毒品圈子就很难自拔！”上海铁路公安处刑警支队戚警官的语气中带着深深惋惜和无比痛恨。

　　日前，这个家族型特大贩毒团伙成员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10年……

　　他是旅客？

　　3月5日下午，铁路上海站，两位民警正在广场上巡逻。突然，他们发现人群中有个旅客神色有异，当即带到民警值班室盘查，从其内侧口袋查获10克白色粉状物品。旅客脸色顿时由黄转白，前言不搭后语，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经检验，10克白色粉状物系高纯度海洛因。

　　这名旅客就是浙江籍人艾某。艾某深知：贩卖毒品一旦被警方抓获，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他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压低嗓音对民警说：“警察同志，能不能给我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随后，他一五一十地道出了身上所藏海洛因的来龙去脉。“毒品是从一个上海的中年女人那里买来，她叫卫琴。住闸北区芷园路一幢老式公房里，至于几弄几号，我说不上。她经常在芷江西路、芷园路一带兜售毒品，她的下家很多。以前我的‘货’大多是从她那里进的，她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大姐大’。”

　　从艾某的交代可以中看出，这个幕后‘大姐大’已有多年的贩毒史，而且手中储存着不少现货，否则不可能随时向下家供货。在铁路公安局、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的指挥下，铁路公安处决定成立“3·５”缉毒专案组，制定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抓捕方案。当天，侦察员按照艾某供述的地址来到芷园路、芷江西路，在卫琴经常出没的地方设伏，严密监视她的行踪。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春寒料峭。侦察员们在雨中守候了9个多小时。次日早晨8时，30多岁的卫琴终于露面——身穿猩红色睡衣、睡裤，脚踏一双油光铮亮的红皮鞋，睡眼未开地匆匆向一家饮食店走去。不一会儿，就见她拎了一包早点向一幢老式公房走去。

　　接着，卫琴再也没有露过面。“噢，原来小马仔所说的‘大姐大’，竟然打扮得像个普通家庭妇女，真会伪装。”熬红了双眼的苏警官颇有些吃惊。傍晚时分，卫琴又像幽灵般地出现在芷江西路、芷园路路口，侦察员刚想跟踪，谁知她上了一辆摩托车。为了不使目标从眼皮底下丢失，苏警官跳上一辆出租车紧随不舍。岂料，跟了不到200米，卫琴下车悠闲地晃进了芷江路菜场，在水产摊位精心挑选个大色艳、活蹦乱跳的河虾。出了菜场，又上了摩托……

　　夜间活跃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缜密侦查，侦察员已经把卫琴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卫琴，今年36岁，浙江人。上世纪80年代初随母定居上海，80年代末90年代初在七浦路从事服装生意，成了远近闻名的“小富婆”。随着囊中日趋饱满，她开始有了高消费、高档次的需求。她开始学着老爸的样，躺在床上品尝毒品滋味，逐渐坠入“仙境”，染上毒瘾。不久，就把做生意赚得的百把万吸个精光。为了吸毒，卫琴不惜铤而走险，走上了“以贩养吸”之路。她平时生活非常有规律，白天睡大觉，傍晚六七点才出门，购买蔬菜、水果等，而买来的菜从不烧煮，都是让人把菜烧好后送至家中。

　　一到晚上，卫琴精神百倍，活跃异常，不停地穿梭在稠密的人群之中。为了让毒品尽快出手，有时卫琴竟胆大妄为地将吸毒者带到她家附近，频繁进行交易。有一次，她和一吸毒者交易时，一辆警车闪着警灯从路边开过，而她仍旁若无人地照样把货交到对方手里。

　　卫琴归案后，侦察员曾问过她：“警车开过来，你慌吗？”卫琴竟然这般回答：“慌什么，马路上警车多的是，开过来很正常，有什么可怕的。”而卫琴没料到，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民警的视线之中。

　　侦察员在外围调查的同时发现，从卫琴手中买毒品的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有模特儿、无业人员，还有大企业的司机等。他们交代，卫琴手里常有现货，只要一个电话，她就会叫手下人送“货”上门。

　　卫琴的毒品从何处而来，她的上家又是谁？侦察员又经过数日缜密侦查，将她的贩毒网络一笔一划勾画了出来：卫琴无疑是这个贩毒犯罪团伙的首要分子，她的妹妹卫弟和妹夫许某也是主要参与者。此外，卫琴还把她的姘夫王某拉入贩毒网中，就连卫弟家的小保姆也不放过，免费供其毒品吸食，上瘾后就牢牢捏在手中。想吸，就得贩运毒品；不贩，就断你“命根”……她的毒品来源就是靠这些“圈内人”，不停地从广州、云南等地贩运而来。

　　3月17日晚上，侦察员发现卫琴的亲友们聚集在她家中在密谋，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散去。

　　次日晚上，侦察员获得信息：随着本市打击毒品的力度不断增大，卫琴的货源愈发紧张，眼前很难从本市的上家进货，派出的人一去数十天，一去不复返，急得卫琴昏头转向，连忙筹集巨款21万元，急命妹夫许某带着徐某赴“穗”进“货”……专案组获此信息，决定兵分二路：一路飞抵广州，实施抓捕；另一路在铁路上海站设伏，抓捕进“货”归来的贩毒犯罪嫌疑人。

　　3月20日，广州传来捷报：许某、徐某购买毒品被广州市公安局抓获归案。

　　人赃俱获

　　许、徐两人在广州出事的消息传到卫琴的耳中，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她所急的并非21万元巨资的损失和妹夫被抓进了公安机关，而是手中断“货”，如何解决“下家”催“货”的问题。她知道，一旦断货，也就断送了家族十几口人的衣食来源——“货”是命根子。

　　此时，这个贩毒家族做梦也没想到，警方一张捕捉的法网正在越收越紧……3月28日中午，姘夫王某神色异常兴奋地走进了卫琴家，耳语一番之后，卫琴脸上丝毫没有露出表情，只是说了四个字：“在此一搏。”王某心领神会，即将手下的2名得力干将柯某、李某叫到身边，摸了摸2人脑袋阴沉沉地说：“风声很紧，小心！”柯某从王某手中接过一小包物品，带着小保姆装扮成一对恋人，上了出租车……“跟！”对讲机里传来了苏警官的命令。只见4名侦察员分别跳上两辆出租车。

　　当天下午1时30分，闸北区长途汽车站后门某小区，人迹稀少。

　　一场罪恶的毒品交易正在进行。

　　柯某按照王某的要求，与取货人接上了头。四处窥视一番后，迅速从取货人手中接过数千元，将几十克海洛因塞给了对方……“站住！”一声大喝，犹如晴天霹雳。高度紧张的柯某听见喊声，脱口而出：“警察。”下意识地寻找望风的小保姆欲开溜。抬眼一望，警察似天兵神将站在了眼前……民警值班室里，柯某不得不交代出幕后操纵者卫琴，并交代卫琴处藏有大量毒品的事实。

　　当天下午2时50分，专案组直扑毒窝——卫琴的住宅。门被敲开后，室内一片狼藉，5名犯罪嫌疑人有的在窗前望风，有的在吸食毒品，有的正在呼呼大睡，有的在分装毒品……见到警察，躺着、坐着的犯罪嫌疑人们似惊弓之鸟，龟缩在窗旁的中年女子突然站起，拉开房门冲向阳台。

　　“站住，你逃不了了！”苏警官拔出手枪警告。女子仍作最后挣扎，准备从二楼跳下。俯视楼下，数十名警察已将楼房团团包围，走投无路的卫琴，使出了最后一招——从怀里掏出一只严扎紧裹的塑料袋扔向邻家阳台，然后，回到房间没事似地坐在地上。

　　“这是什么？”苏警官从隔壁阳台拣回了满满的塑料袋厉声问道。“人家阳台上东西我怎么会知道！”“还想耍赖，卫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卫琴自感末路来临，喃喃地说……经开包检查，塑料袋里装有数百克高纯度海洛因。

　　罪恶渊薮

　　这伙人都是劣迹斑斑的贩毒老手。

　　卫琴曾在1994年因贩毒而被判刑，去年因贩卖毒品被虹口公安分局从重处罚……卫琴的妹妹卫弟，因贩毒于1997年被处以劳动教养。刚释放不久，又充当贩毒的“急先锋”……卫琴的姘夫王某因吸毒、贩毒被公安机关多次处罚，1996年被处以劳动教养3年……卫弟的丈夫许某长期混迹于毒品圈子，以贩养吸，并多次被公安机关处理……贩毒犯罪团伙人员到案后，个个耍赖、抗审，争相把责任推往他人身上，都说没有贩过毒。每当毒瘾上升，都说是受人唆使、被迫所致，而且戒过多次。

　　至于卫琴，更是老谋深算，要么将责任推卸到姘夫王某身上，要么赖个精光。她亲手扔掉的一包毒品也全赖到王某身上。

　　卫弟为了保全自己，将全部贩毒事实推至老公头上。警方提醒她：“如果你所说的情况属实，他可是死罪！”卫弟毫不在乎地回答：“男人吗？满街都是……”

　　审讯艰难地进行着。

　　4月27日，上海铁路警方分别从广州、南京将许某、李某押解回沪，羁押在上海铁路公安处看守所，这才从两人嘴里打开缺口。许某交代：卫琴让他去广州进“货”，李某受卫琴指示监视行踪。至此，卫琴不得不交代：由于上海“货”源紧缺，为了吸食，赚更多钱，在短短的2个多月里，分别指使姘夫王某和许某等人去广州、云南进“货”，并多次与他人交易毒品的犯罪事实。

　　看守民警察觉，卫琴曾仰天长叹：“毒品，太厉害了，我戒了多次，毒瘾越戒越大，在这个圈子里越陷越深，我不仅自己不能自拔，还把家人全部拖了进来……”

　　毒品犯罪出现家族化特点

　　史焕章(上海市犯罪学会会长研究员)：

　　毒品犯罪中，犯罪分子为了牟取暴利，进而铤而走险。近几年来，涉案金额越来越大，团伙形式犯罪现象尤其突出，由过去松散型、游民式犯罪向同乡、兄弟姐妹、夫妻及家庭成员共同参与犯罪发展到“传、供、销一条龙”，出现家族犯罪特点。

　　先吸后贩、以贩养吸，是大部分毒品犯罪分子的共同特性。而女性作为家庭纽带，又是社会成员，一旦参与犯罪，对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更大。本案涉案的当事人，积累了一定财富后，经济上形成某些强权，对其成为毒品犯罪核心人物有一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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