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海南频道6月12日消息 海南省昌江县七差乡一对黎族夫妻老来丧子，伤心绝望之余，相约共赴黄泉。于是，丈夫首先举起手中的板斧将妻子砍死。但丈夫因一时找不到将自己杀死的人，而被赶来的警察逮捕。在监狱里，他平静而木然，让人害怕……

　　一

　　昌江黎族自治县七差乡保由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阳春二月，草长莺飞，田野里稻苗青翠，木棉花绽放出满目的鲜红。村民符其春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生活了54个年头。

　　符其春是一个温和坦诚、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与妻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经营着自己的水田，抚养着一双儿女，不富足，但也饿不着肚子。大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些东西离他太遥远。空闲的时候，符其春到河里摸几条鱼，然后喝上几碗自家酿的米酒，在微醉中美美地入睡。

　　日子在平静中一天天过去，一年年过去。然而，儿子的突然病死，一下子点燃了这个黎族家庭悲剧的导火线。

　　女儿出嫁之后，符其春夫妇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25岁儿子身上。他们希望儿子成家立业，繁衍子孙，给他们养老送终。2002年，儿子却突然生病倒下了，究竟得了什么病，他们不知道，也根本没有钱给儿子看病，女巫神汉隔三差五的跳大神，并没有阻止儿子病情一天天恶化，眼巴巴地看着儿子不行了，儿子也祈望着能到城里治病，可这种祈望，一直伴他走到短暂人生之路的尽头。

　　儿子死了，对符其春夫妇来说，就是个天大的打击。在他们眼里，儿子是他们夫妇最大的财富，也是他们传宗接代的唯一希望，而现在，上天却无情地粉碎了他们的梦想。老年丧子的巨大悲痛和对法律的无知，拉开了一桩离奇凶杀案的帷幕。

　　二

　　符其春开始与妻子讨论死的事情。这个如此沉重悲凉的话题，在他们看来却如此轻松。对他们来说，死是一种超脱，是他们摆脱痛苦的唯一途径。他们认真详细地商量着死亡的方式和死亡的步骤。当地人不喜欢喝药死，也不喜欢上吊死，他们觉得那样死不好看，脸黑黑的，不吉利。那么，就用刀砍死吧，红红的血色是吉利的。就像商量着如何把从山上收割回的山兰稻子做成山兰酒一样简单，他们就这样商量终结自己生命的事宜：

　　妻子叫符其春先砍死她，然后再找他们的亲戚把符其春砍死。符其春立即着手，他从角落里找出了那把砍柴用的板斧，走向了与他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妻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符其春毫不犹豫挥起了板斧。在骨头的断裂声里，在喷溅的鲜血中，符其春并没有麻木，他偏着头，不让鲜红鲜红的热血喷到脸上。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快些砍完，然后和妻子一块到“天堂”去。

　　这一天，是2003年2月12日。

　　砍死妻子之后，符其春把她抱到床上，洗干净尸体并给她穿上她所有的衣服，用被子盖好，然后提着那把血淋淋的板斧若无其事地走出家门，来到他的亲戚“阿弟”家。听完他的要求，一个“阿弟”说下不了手，另一个“阿弟”也说下不了手，但可以试着喝酒壮胆。可惜，喝酒壮胆的“阿弟”在喝完酒后依然没能壮起胆子。符其春只好提着那把板斧，忧伤地回到了家中。他把斧子洗干净后放在他妻子的尸体旁边。

　　不能够和妻子死在一起，符其春非常失望。双双寻死的计划就此搁浅，符其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木然地坐在床前。看着妻子的尸体，符其春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三

　　当地公安机关接到群众报案后，迅速出动，将不逃跑也不反抗的符其春抓获归案。

　　据办案民警介绍，审讯符其春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阻力，他有问必答，将杀妻的前后过程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在看守所的审讯室里，符其春没有对生的渴望，也没有对死的恐惧。隔着铁窗，他平静甚至有些木然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无奈和求死的渴望。由于他听不大懂普通话，这使我们和他的交流有些吃力。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知道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吗？

　　符其春：（以下简称符）知道。

　　记：为什么？

　　符：……

　　记：你为什么杀死你爱人？

　　符：她叫我杀的，我们不想活了。

　　记：你知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

　　符：她愿意死的，她叫我杀死她的！然后我也死，不活了……

　　记：你和你爱人关系好不好？

　　符：好，很好的。

　　记：杀死她你哭了吗？

　　符：哭，痛哭！

　　……

　　记：你们两人为什么要寻死？

　　符：儿子死了，没有人送终，年纪大了，老了，该死了……

　　符其春平静得让人害怕，他既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歹徒，更不是精神病，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悲哀。采访后记

　　七差乡保由村，离昌江县城只有25公里左右。然而与县城相比，却似乎是两个天地，成了似乎被现代文明遗忘的“世外桃源”。在这里，一个鲜活的生命竟这样充满感情地被剥夺了，不能不令人痛惜和沉思。

　　符其春夫妻双双寻死，固然是由于老年丧子的巨大打击所致，但更深层的原因则是对生命的漠视，以及封建传统观念的自我桎梏。符其春夫妇还有女儿，他们也才五十来岁，他们并未老到不能劳动养活自己的地步，仅仅是因为儿子死了，无人养老送终，就对生命充满绝望，在现代文明社会，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不该发生的悲剧。（完）（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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