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一个“大哥”迷上一缕青烟毁了花样年华成了行尸走肉

　　15岁那年他陷入白色梦魇(上)

　　本报记者王雅

　　还记得阿拉伯神话故事《渔夫和魔瓶》吗？渔夫出于好奇，满怀憧憬打开了从海里打捞上来的瓶子，结果放出了邪恶的魔鬼，但幸运的是，渔夫用“人类的计谋和理智”把魔鬼重新打入了海底。

　　11年前，俊杰15岁，家境优越，天资聪颖的他备受父母和老师的宠爱，在大家眼中，他的未来是一条充满阳光的坦途，但几次所谓的“受挫”、一缕暗暗的自卑、对偶像的盲目崇拜，使俊杰偶然间打开了一只“魔瓶”，但当他也同样放出一个魔鬼时，结局却与渔夫大相径庭———在长达11年的斗争中，他不仅没有战胜魔鬼，反而被魔鬼牢牢地附在身上，葬送了健壮的身体，也葬送了聪明的头脑，彻底成了魔鬼的俘虏。

　　因为，俊杰遇到的是毒品这个恶魔，一个总以温情脉脉的嘴脸出场的恶魔。其实，15岁的俊杰就被搅入这场充满噩梦的拉锯战实在可惜，只是当时的他太优秀，而无孔不入的魔鬼则来得太早，早得他还未来得及形成正确而健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当记者走进深圳市第二劳教所戒毒大队接见厅时，在一群“劳教制服”中一眼就注意到了俊杰，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小了———脸小、个子小，又单薄得好似一棵摇摇欲坠的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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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成为男子汉

　　我今年26岁了，1977年出生，只是个子长得太矮，加上一直“抽烟”，越来越瘦，不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最瘦时我只有73斤，挺吓人的，又总咳嗽，像个老头儿。我这回是第二次进来了，上一次是1998年进来的，判了两年，这次是去年8月进来的，又被判了两年。戒毒所？去过许多次。多少次？记不清了，10多次总有了，出出进进的，浪费了家里许多钱。

　　我是深圳本地人，家里条件不错。我小时候很聪明，学习成绩几乎总是班里第一名，我在小学五年级时跳级直接升到初中（本市某重点中学），没费劲就进了实验班。我不是调皮捣蛋的那种男孩子，从小就很乖巧、孝顺，父母很宠我，对我一直很放心，唯一的哥哥也护着我，在学校就更不用说了，一直担任班干部。

　　我最大的缺点就是个子矮，班里站排，我总是站在最前面，对这一点，开始我没什么感觉，每天开开心心只知道学习、玩，直到初一被打劫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那时，我可能刚上初中不久，一天早晨，我走到学校附近时，两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叫住我，很凶地把我叫到一边，向我要钱，还说“不许骗我们，要是搜身搜着了就揍你”。上学时，我父母每天都会给我一些零花钱，那天幸好我只带了5毛钱，当时我看到他们又高大又凶，心里很害怕，怕他们真打我，就乖乖地把所有的钱给了他们，后来他们又搜了我的身和书包，结果就没打我，最后又威胁我不许告诉家里和学校。

　　平时，我每天都要吃带牛奶、巧克力的“雪条”，那天我一分钱也没有就什么都没吃。（为什么不告诉父母和老师？）心里就是害怕啊，那时我们都喜欢看录像，里面常常演那些黑社会，都是一群人，很厉害，告诉了不但要挨打，没准儿还会连累家里人。但那时，我的心理也挺复杂的，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又羡慕，人家又高又大，自己这么瘦小；心里还有点儿不服，为什么你们能随便欺负我？总有一天，我要像你们这样欺负你们。从那时起，我就很羡慕录像里随心所欲、很潇洒的黑社会老大，多威风。

　　后来，还有一件事也使我非常羡慕那些讲义气、为哥们儿两胁插刀的黑社会。初一，我喜欢上了班里的女班长，她学习好、人又靓，我就决心追求她。为了她，我费了不少心思。我还有一个优点，嘴甜，加上我们都是班干部，接触的机会多，我就死磨烂缠，成功了。不过，那时我心里总有点儿心病，因为我比她还矮。后来发生一件事很打击我，有一个男生明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还公开追求她、缠着她，我听说后非常生气，就去找那个男生理论，结果被人家打了一顿，学校了解这事后批评了我们。我出了丑又没办法，心里只恨自己长得矮小，没力量，连女朋友都保护不了。

　　那时，我有一个想法，电影和录像里的男人都又高又大，有能力保护自己，替自己喜欢的女人出气，可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个时期这一直让我不舒服，可能是自卑吧。从那时起，我比什么时候都渴望自己快点成熟起来，长得强壮，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不被人欺负，保护自己的女朋友。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单调的电视节目之外，录像呈现了一个万花筒世界。而港产警匪片在当时更是红极一时，周润发、刘德华等明星都是那时少男少女崇拜的偶像，帅呆了的装扮、酷毙了的武功、潇洒倜傥的举止成了许多人模仿的榜样，俊杰也不例外。对于一个身材矮小、力量薄弱、小胸膛里充满了挫败感、迫切希望成熟强壮的小男生来说，这些极富魅力的男人无疑就是他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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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仗义“大哥”

　　我小时候喜欢看录像，喜欢打电子游戏，因为学习成绩好，我又只用自己的零花钱，不向父母多要钱，父母也没怎么管我。录像看了无数，大多是警匪片，最爱看周润发。电子游戏我打得都很棒，有点儿小聪明吧。那时，我很苦闷，经常去游戏厅玩游戏，有一天，正玩着，过来一个男青年，很高，很像录像里演的“黑社会老大”。（怎么像黑社会老大？）我记得他穿得很时髦，戴着黑墨镜，穿着西装，那时西装也不像现在这样常见，脚上穿着皮鞋，平时我们只能穿球鞋，哪有穿皮鞋的？我觉得他说话也很有男人的性格，可能就是很爽、很义气的那种吧，还挂着BP机，抽着烟，当时就觉得他很像我想像中的那种男子汉。

　　他跟我说：“打得很好啊，咱俩比一比？”我平时不敢跟社会上的人交往的，可那次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他玩上了，可能是他很像我比较希望成为的那种人吧。后来，我们就熟了，他经常请我去打游戏、喝汽水。（有没有请你吃饭、喝酒？）没有，那时还没这些，他知道我喜欢喝汽水就请我这个。我偶尔也拿钱，但还是请他喝汽水。后来，又跟他学会了抽烟，什么名牌的烟都抽过。跟他在一起，就好像跟录像里的黑社会老大在一起一样，他说话很义气，对我像兄弟一样，说有什么事要帮忙就找他。慢慢地，我有些什么话也都跟他说，他可能比我父母还了解我的想法。（为什么不跟父母讲你的苦恼？）我哪敢跟他们讲？他们虽然宠着我，可交女朋友、跟人打架的事怎么能跟他们说？这不是找揍吗，这都是我自己应该摆平的事。

　　后来，我知道除了原来打我的那个男生，又有人追求我女朋友，我心里捉摸，自己出马肯定打不过人家，学校、父母知道了还得处分我，没准父母还得打我一顿。我就跟“老大哥”说了，结果他一点儿没当回事，认准人后，趁一天放学的时候，找了几个人把他们狠狠“搞”了一顿，后来他们也没敢向学校报告。经过这件事，我跟“老大哥”的关系就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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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教我吸毒

　　有一天放学的时候，“老大哥”在校门口接我，跟我说：“今天教你一个新奇的东西，有了它，你就会越来越有男人气概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那时，我对他已经很崇拜了，就跟着他先到东门一家酒店，在门口等他。他进去10分钟就出来了，领着我坐车又来到园岭他的一个朋友家。我记得很清楚，他朋友家在6楼，家里没别人，我们仨在卧室里，“老大哥”从一包烟上拆下锡纸，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有一块小指头大的白块，他用刀很小心地刮下一些粉末，倒在锡纸上烧，然后用一个小纸筒使劲吸着白粉末烧时冒出的烟。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那就是毒品、就是吸毒，在此之前，我连海洛因的名字都没听过。我傻乎乎地问他：“这是什么？”“老大哥”很随意地说：“这可是进口烟，大陆买不到的，很多人想吸都买不到。”然后，他和他的朋友就帮我烧粉、卷纸筒，让我吸。我吸了一口后，感觉又苦又恶心，反胃得直想吐，头直发晕，很难受，可“老大哥”说：“开始都是这样的，吸时间长了，你就会越来越有男人气概，变得与众不同，许多女孩子都会喜欢你的，别人也不敢欺负你了。”这句话，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正是我那个时候的理想，于是我就强迫自己吸下去……

　　在市第二劳教所戒毒大队劳教的俊杰与本报记者对话。

　　（图片见PDF版D8版）

　　作者:本报记者王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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