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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档案：

　　张克莎1962年5月23日出生在大连八七疗养院妇产科，爸爸张书祥当过军队干部。张克莎上有5个哥哥1个姐姐，大家都叫他“小七子”。1965年初夏，爸爸妈妈带着全家来到长沙。

　　1979年12月4日，张克莎穿上了新兵的军装。

　　1982年2月，张克莎退伍回家。随后，在广东东莞一家中外合资的玩具厂做了一名“女工”。

　　1983年1月10日，张克莎毅然走进了手术室，成为中国的第一个变性人。

　　1984年，与比自己大32岁的香港商人肖先生结婚。

　　2002年2月，肖先生因心脏病发作去世。

　　1.76米的高挑身材，长长的卷发，丰满的胸部，细腻的皮肤，洁白的牙齿。再加牛仔帽、太阳镜、低胸黑T恤、牛仔裤、花腰带这一时尚打扮，张克莎在人群中给人鹤立鸡群之感，谁也不会相信她已经41岁，而且是一个男人变成的女人。

　　6月14日，有“中国变性第一人”之称的张克莎到广州签名售书，记者采访了张克莎。

　　生命转折

　　20年前毅然变性

　　张克莎，生于大连，长于长沙。20多年前，张克莎曾在广州军区总医院当兵，当时还是男儿身的“他”就公然留披肩长发，因外表是女性打扮而被退伍办拒绝接收，后只身南下东莞石龙，混在女人堆里打工。1983年1月10日，“他”毅然在北京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整形科完成了中国首例变性手术。

　　梦想成真

　　碰到很多痛苦，可还是快乐

　　记：是不是因为你女性的身份太来之不易，你会加倍珍惜这个身份。

　　张：我没有做手术之前就是这样，我非常爱美，非常喜欢研究自己适合什么样的装扮。但是我会因我的这份特殊的经历变得珍惜生命和亲情、爱情，珍惜所有对我友善的人。

　　记：你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快乐吗？

　　张：(思索)我觉得，还是快乐。我会碰到很多痛苦，可是我要求的我梦想的就是成为女人，我已经做到了。

　　亲情万缕

　　父母哥嫂阻拦我不止一次

　　记：我挺佩服你的父母，他们都理解了你。

　　张：我父母只能说是很坚强，很开明。还有我的哥哥嫂嫂，也都阻拦过我，不止一次。大家都非常痛苦，别说在那个年代，即使是现在，每个家庭也都不可能一下子接受这个现实。但是他们太爱我了，他们没有办法不接受我的选择。

　　记：你是什么时候跟你父母谈到你要变成女孩子的？

　　张：他们从来就知道。后来我到了部队医院(广州军区总医院)，开始公然留长发，谁的话也不听。我病倒了，部队把我的父母请到了医院，部队想让我变成真正的男人，让我注射男性荷尔蒙，我父母亲也在劝我，说我变好了可以让我去读书。可是我说，我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他们也去咨询了很多心理医生，医生说，如果他们要的一定是儿子，我只能有两个下场，一个是疯掉，一个是自杀。

　　记：你母亲去年走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谈过这方面的事情？

　　张：我妈妈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关于我漂不漂亮这个话题，别人都说我漂亮，可是我的妈妈从来没有讲过。每次我穿什么衣服在镜子面前美得不得了的时候，我妈妈看到了都讲我：你怎么这么骄傲，你又不漂亮！她去世之前，我一直住在医院陪在她身边，她有一天忽然拉着我的手说：你在妈妈的心里真的是最漂亮的，妈妈之所以不讲，是怕你太骄傲了。手术后，张克莎回到长沙，在友谊商店做售货员，可是却被当作怪物一样观看，后来她远嫁一个比她大30多岁的香港商人，想彻底割断过去，以女性身份生活。在香港她做过很多工作，但是并没有逃出过去的阴影，被人拿她的变性史来敲诈勒索，她被迫远走台湾。去年2月，先生去世后，她回到长沙，并且以惊人的勇气选择出书，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所有的人。今年5月，她的传记《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出版。

　　爱情告白

　　他去世了，他从没提过我的事

　　记：你的生活永远也不可能像其他女子一样被看作理所当然，你永远会被别人提到：她曾经是个男人，你不觉得苦么？

　　张：我觉得要分开想。我被别人拿着这段过去勒索的时候，也曾万念俱灰，选择逃到台湾去我不能永远都被人指指点点，但是我觉得(这些苦)都没有快乐多。而且你要这样想，即使天生是一个女人，她活在世上也可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不幸，可能会比我更加不幸。

　　记：你先生去年去世，你就回到了长沙。

　　张：去年我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2月份是我的先生，10月份是我的妈妈。我丈夫去世的时候，我最痛苦的时候，因为我对他最亏欠，最后一面我们都没有见到。当时我接到电话就从台湾往广州赶，因为他老家在广东，最后那段日子他留在了广州。可是我没有看到他最后一面。

　　记：听说你先生比你年长30多岁。

　　张：我领悟得太晚了。他其实是一直在等我，等我长大。他对我非常好，可是我只是为了逃避为了远走他乡才嫁给他，说得不好听，我就是在利用他。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根本不知道珍惜，虽然我不会主动提出离婚。

　　记：他很爱你。

　　张：这些他都明白，而他给了我非常大的空间，让我在外面工作。我后来因为逃避别人对我的敲诈，1995年去了台湾，一个人在台湾孤苦伶仃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对我是多么好，而我又亏欠他太多，我忽略了他(流泪)。这么多年我好像心安理得接受他对我的好，好像理所当然一样。我还朝他发脾气，他也从来不计较。所以后来我在台湾的8年，我们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我会经常回去看他，还打电话给他，每个月给他寄3000港币，好像就是尽我的孝心一样。我把他当作了我的父亲，我的长辈。

　　记：你很后悔。

　　张：是的，当我领会到他对我的爱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已经走了……

　　记：你没有告诉过他关于你的故事，关于你曾经是一个男孩子的事情。他一直到去世都不知道？

　　张：(沉默)他最让我感动的地方就在这里。他去世之后，我整理他的东西，结果我在他的柜子里发现了两张1998年的报纸，其中一份是香港的东方日报，另外一份是内地的报纸。那两张报纸上都登了我的事情。我不知道当时媒体是怎么知道的，可是上面登了我的变性经历，还有我的名字。也就是说至少他在1998年的时候就知道了我的事情。

　　记：但是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过？

　　张：他从来没有提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提过，可能是不愿意提，也可能是怕我难堪。

　　直面自我

　　曾经没有勇气坦白

　　记：你谈过多次恋爱，可是都是因为你曾是男孩的事实或者不能生育而失去了，你觉得自己有可能真的获得完美的爱情和婚姻么？

　　张：我的朋友都对我很好，也有一些爱上我的人，他们是可以接受我的。

　　记：但是最近这么多年，你谈过恋爱的人都不知道你的过去，你不想让他们知道？

　　张：我没有勇气坦白。

　　记：你可以靠隐瞒获得幸福么？

　　张：我想我能吧。我是个很知道珍惜别人的人。

　　记：你怀着一个秘密和你爱的人在一起，舒服么？

　　张：我愧疚。我对不起他。这种心情导致我会更加倍对他好，让他过得更舒适。

　　记：这个秘密能够保守一辈子么？

　　张：我觉得不能。可我没有勇气去说。以前我欺骗了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以后我不会了。

　　记：你会不会很渴望人们看到你，谈起你的时候，永远只觉得你就是一个女性，而记忆里没有你曾经是个男性的事实？

　　张：我曾经是这样希望的。当我离开内地嫁到香港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希望的。可是现在我不了。我希望每一个人看到我的时候，他会知道我是个变性人。

　　未来展望

　　网上给我写情书的有几十个

　　记：现在你的故事出版后，很多人向你求婚。你怕不怕自己碰到居心叵测的人？

　　张：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网上给我写情书的有几十个，他们可能是为了同情我，可能是为了保护我，我都感谢他们。可是我是个很谨慎的人，我会好好考虑。我比较懂得保护自己。

　　记：当你走在街上的时候，看到那些可爱的小孩子，你会不会感到一种母爱？

　　张：会。我的小侄儿我就非常疼爱，我带着他们上街的时候，总爱跟别人讲嘿，这是我儿子。他们也对我很亲，说以后会孝顺我，我觉得真的跟自己亲儿子一样。

　　记：你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这是不是一种遗憾呢？

　　张：这当然是一个没有办法弥补的遗憾……可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记：你也会羡慕人家的小孩子？

　　张：会很羡慕。有时候我也想，我这些年也比较动荡，没有什么能力来抚养一个小孩，现在我也没有安定下来，我现在开始领养一个小孩的话，当他上大学的时候，我已经60岁了。

　　记：如果真的会领养一个孩子，你会不会告诉他妈妈的真实故事？

　　张：我会。可能是我来告诉他，可能是找另一个他信任的人告诉他，但我肯定会告诉他。

　　记：你觉得他会理解么？

　　张：我觉得……总有一天他会理解。总有那么一天。

　　姜英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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