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像很多大城市一样，从一个人类和其他野生动植物共同拥有的乐园变成了钢筋水泥的丛林。难道城市的发展就意味着野生动植物的销声匿迹吗？21世纪的城市还能回复为一座绿色的森林之城吗？

　　黎巴嫩和叙利亚的山上曾经长满了珍贵的树木———雪松，为了获得这种非常理想的建筑材料，巴比伦人和腓尼基人无情地砍伐这些树木，今日这种树木几乎绝迹了。当时没有

人知道土壤流失可能带来的危害，谁也想不到森林会变成沙漠。

　　“人类的短见自私，人类把自己能支配的一切都加以利用的倾向，总之人不顾未来或不顾他人的做法，实际上是忽视了自己的利益。这种做法似乎正在消除保护自然的一切手段，可以说是人类在一步步地毁灭自己。”（法国博物学家让·巴蒂斯特·拉马克）

　　从1872年美国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国家公园———怀俄明州的黄石公园开始，联邦法律禁止任何可能改变其面目的开发活动。从那时候起，世界自然保护运动就有两大目标：一是保护大自然风光，森林，草原，高山草地；二是保护濒危的植物或动物物种。到19世纪末，自然保护的思想开始在其他国家传播：在加拿大，建立了班夫国家公园；在澳大利亚，建立了皇家国家公园；在南非，建立了萨比国家自然保护区。

　　今天人们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保护森林和其他资源不是为了供人们更好的利用，而是为了自然而保护自然。在欧洲为了维护生态平衡甚至立法禁止人们将森林中自然老死的树木搬走。

　　当今国际上流行的现代城市审美观是回归自然，是保持生物多样性，中国的一些城市仍然热衷于大搞人工景观，这让不少专家担忧。李小溪是某大学教师，也是海淀区人大代表，但是她更愿意称自己是一个环保志愿者，多年来致力于环境保护。她参观过不少国家，为加拿大、澳大利亚、巴西不少地方是“城市中有森林、森林中有城市”惊叹不已。例如，巴西的库里蒂巴甚至是位于原始森林之中，被大片的千年古树围绕。库里蒂巴人问：“北京有原始森林吗？北京人想看原始森林要走多远？”李小溪看到一些国家动员居民和学生采摘野生植物的种子用于城市绿化，不由得感叹：“北京也应该保留一些野生的东西。我们一打扫卫生就拔草，整天跟野草较劲，为什么不允许野草生存？难道只有统一的草坪、景观树才是美丽的？能不能换一种眼光？回归自然？”

　　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前不久李小溪还向一些负责绿化的部门提建议，在绿化问题上不要过于追求视觉上的美观，而要更多从生态的角度考虑问题。“北京市一位已经退休的园林局长早就提出反对‘园林八股’。我认为城市绿化不仅是为了好看，更重要的是改善人们的生活环境，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后一点才是绿化的根本意义之所在。”

　　如果有一天你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你能分辨身处何处吗？看看吧，左边一个麦当劳，右边一个肯德基，前面一个大型超市。是的，哪个城市都是这样。只有，只有那独特的本地才有的野生动植物能够告诉你身在何处。北京的气候属于温带半湿润半干旱大陆性季风气候，四季分明，春季干旱多风，夏季炎热多雨，秋季凉爽湿润，冬季寒冷干燥。夏天和冬天较长，春天和秋天较短，雨量集中在夏季，冬季多偏北风，夏季多偏南风，春季风速最大。这样的条件决定了北京应该有自己的生态植被，而不是盲目引进外地、外国的植被。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的科学家早在20世纪八十年代就在多种场合下强调过在包括北京在内的城市中种植本地种类。直到今年召开的北京市“人大”和“政协”会上，植物所蒋高明研究员作为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基金会副秘书长、专家委员，负责起草了《以生物多样性理念提升2008年绿色奥运》一文，并由市人大代表、原北京市副市长、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基金会理事长胡昭广在会上发言，该提案提倡的“借助自然力恢复退化生态系统”、“在新设计的奥林匹克公园强调生物多样性和本地种类”、“庭院生态设计”等才引起了广泛关注。

　　日前蒋高明研究员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介绍说：“我在1987年就提出城市森林的概念，今年老话重提，希望能落到实处。十几年前没有引起重视一个是缺少资金，再一个是观念落后，认为本地植被生长慢、经济效益不显著。目前有关方面正在进一步讨论，正在建设本地植物苗圃。”

　　蒋高明研究员起草的建议中强调：一个城市能否可持续发展，两个关键的因素必须引起高度的重视：一是环境污染的控制；二是生物多样性的保护。“作为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和六朝古都的城市，北京灿烂的文化与她的生物多样性关系密不可分。例如北京城区分布有2979株古树、郊区有1．8万株古树，这些都是古人给我们留下的宝贵的生物多样性遗产。”

　　包括蒋高明在内的众多科学家都认为，一个城市要形成很强的风格，最好的做法是规划好了长期保存，越久就越值钱。承德避暑山庄的设计者康熙皇帝，在建庄之初就下令将山区的植被完整保留，尽量不引进外来种。即使到了嘉庆年间，需要补栽树木，也是从山庄外的自然植物群落中选择树木，他们选择的树种竟是被当今生态学家称为北方落叶针阔叶混交林的两大当家树种———槲栎和油松。而20世纪初的燕京大学校园从百花山引进400多种植物，让人不能不佩服当时设计者独特的欣赏眼光。

　　我们相信，通过我们这一代人的努力和科学规划，现代的北京一定能为后人再留下更多的文化和生物多样性遗产，一定能为后人也为当代人留下令世人骄傲的一座森林城市。

　　生态北京

　　在北京郊区，特殊的自然环境发育了十分丰富的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例如百花山、雾灵山有高等植物1200多种，是北京值得骄傲的自然财富，是比人工建造的文物等遗产更加宝贵的自然遗产。伦敦、纽约、巴黎、柏林、莫斯科等大都市都不具备这一生态景观类型。对于这部分大自然赋予的财富，我们还缺乏高度的认识，缺乏科学的评价，在实际应用中就容易被人遗忘。

　　在北京城市的公共绿地，尤其新设计的“奥林匹克公园”的绿化中应当强调本地种类。本地种是指城市没有建立之前自然分布的种类，反映一个地区的生态本底。以树木为例，北京的本地种有辽东栎、山杨、枫杨、棘皮桦、大果榆、糠椴、紫椴、元宝槭、栾树、油松、白皮松等。树木生长有各自的规律，寿命长短不一，从几十年到几千年。如果一味强调速生，很快见绿，那只好三五十年就更换树种，不可能留下古树。

　　北京是文化内涵十分丰富的城市，是六朝古都。古都需要有相应的生物多样性搭配才能符合古香与古色。一些树木应当能够成为古树，而经过几十亿年自然选择的本地树种恰恰都是长寿的。

　　新规划的“奥林匹克公园”的物种选择需要经过生态学家的论证，要强调本地种，强调发展“城市森林”，还要注意这些植物能够吸引动物。一些外来种如火炬树等的使用一定要小心。这些外来种除其能够迅速提供绿色外，生态与文化的价值是不高的，而潜在的危险却很大。在动物上我们都知道了“食人鲳”的危害，但在植物方面，许多外来种同样是相当危险的。

　　庭院生态设计也要注意生物多样性的利用问题。庭院、居民小区、机关单位、学校等更适合种植北京周围山区的本地种类，除了上述乔木外，丁香、金露梅、银露梅、忍冬、六道木、鼠李、毛榛、荆条等灌木，羊胡子草、白羊草、各种不同季节开花的草、加上被人们当做“杂草”除掉的草本植物都是理想的材料。目前，北京的城市逐渐被许多铁栏杆圈起来了，如家庭的阳台，马路上的隔离栏杆，甚至出租车里，这些铁栏杆给人以“监狱”的感觉。而一些藤本植物的巧妙利用，就可消除这种不愉快。如忍冬科的金银花春季可赏花（花有黄白二色，故名金银花），夏季可增立体空间的绿、冬季也不落叶，增加了首都冬季的绿，其花还是著名的药材，还可招引蜜蜂等许多昆虫甚至鸟类。最关键的是，绿色与花色增加了城市的生物多样性，增加了城市美。

　　———《以生物多样性理念提升2008年绿色奥运》

　　本期策划：高立林

　　采访撰稿：李峥嵘

　　摄影：白继开、张玉军、程功

　　制图：王金辉

　　专家支持：蒋高明（中科院研究员）

　　刘兵（清华教授）

　　张志翔（北京林业大学教授）

　　李小溪（海淀区人大代表）

　　石颖（景观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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