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一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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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7月15日04:56 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 | ||
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讯70年代,我家住红旗剧场二楼的市歌舞团宿舍。那时候,孙静轩老师常来找熟人聊天,渐渐与我这个业余作者混熟了。中学时代曾读过静轩老师的《海洋抒情诗》,我知道他是13岁参加革命的“红小鬼”,是从50年代新中国的朝阳中走来的那批诗人。他的诗充满了那个年代的童真,诗中是一片纯净的蔚蓝色。可是我面前的这位著名诗人却是灰色的,衣服是灰色的,面容是灰色的,瘦削的脸颊明显地刻划着近20年坎坷的经历。还记得我们先是议论一本当时广泛传阅的一部书《铁托传》。因为晚年的毛泽东已经喜欢上 从劳改农场归来,孙老师已是妻离家散,孑然一身,住在东风路文联宿舍角落一间阴湿的小屋里。“落实政策”之前,他常早起出门就泡在红旗剧场对面的棋园下围棋。有时下棋晚了,出了棋园,大街上已是一片漆黑,才想起一天没有吃饭。他便到市歌舞团来吃“消夜”。所谓消夜,只不过是排练或演出之后食堂卖的热腾腾的大馒头和稀饭。他对这大馒头评价很高,戏言:“真馒头比假诗好。” 有一夜,我估计他该出现了却久久未出现,便买了馒头去他家。他从不锁门,因为小偷进门来也没有啥可偷的。推门进屋,他不在家。我在一张破藤椅上小坐片刻,想起这就是以《海洋抒情诗》闻名的诗人的家,便有一种凄神寒骨的感觉,鼻子阵阵发酸。 1976年4月,那个宣布“四·五天安门事件”是反革命事件、将邓小平开除出党的那个黑夜,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匆忙跑到东风路文联宿舍。还不到10点钟,几乎家家户户黑灯瞎火。多可怕的夜,连灯光都沉默了。我推开他的房门,满屋是刺鼻的酒气。他一边喝酒一边流泪,一双血红的眼睛像在喷火。他抓住我的手说:“中国,要完了,中国老百姓,怎么活?刚看到一点希望,又给埋葬了!”他猛然站起来,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狮子,急得在小屋里打转。一会儿,他又坐下来,像小孩一样抽抽噎噎哭起来,不停地说:“中国老百姓,真是太苦了!”一会儿,他紧握拳头,捶着桌子,我怕他捶响了,惊动四邻,竭力摁住他的手腕。他说:“我手里握的是什么?是匕首。老-子-想-杀人!” 20多年在最底层的生活,使他由一朵飘逸的白云变成了一团贮藏着百万伏高压电,随时可能爆出霹雳闪电的浓积云。10年长夜结束,他终于爆发了,一首《长江咏叹调》一扫中国诗坛的假大空,震聋发聩。长诗《黄河的儿子》《七十二天》《母亲的河流》等,大量作品喷薄而出。多部作品都出自那间阴湿的小屋。 以后,孙老师搬走了,而每每走过那夹竹桃掩映着的破旧的宿舍楼最靠尽头的那间屋子时,我总要想起他喊老子想杀人的那个夜晚。在中国的诗人多得泛滥成灾,让人眼花缭乱时,那一夜教我认识了一位真诗人,也明白了许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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