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学一贫困女大学生因网恋被网友杀害 | ||
---|---|---|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7月16日13:05 南京《周末》 | ||
本报记者赵奕 朱子姣是一家人的全部希望。尤其是2002年父亲因筹措学费遭遇车祸之后,一家人的心血都灌注在这名大学二年级学生的身上。 朱家人坚信,作为家里惟一一名大学生,23岁的朱子姣是全家人能够享受美好未来的 她是全家人的骄傲,更是全家人的希望。 然而,今年的夏天,朱家希望破灭了。 2003年7月6日凌晨,苏州新区公安分局来了一名年轻人,他说,5个小时之前,他杀了一名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大二的女学生。 死者正是朱子姣。没有把握好的“分寸” 7月10日上午,记者来到朱子姣所在的南京大学,校门口站满了等着打车的学生,他们撑着伞,身边放着行李。放暑假了,学生正在陆续离开。 朱子姣的宿舍是一栋两层楼房,一楼住着男生,二楼是女生。学校没有批准记者到二楼采访,按照规定男性不得进入女生宿舍。不过今天也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朱子姣的哥哥——朱子安,他来宿舍收拾妹妹的遗物,下午,他还要赶回苏州火化遗体。 平时,让朱子安谈谈妹妹是一件特别愉快的事,可是今天,他一边哭一边说:“朱子姣一直都很听话,她高中时还拿过全校第一,她是我们镇上第一个考取名牌大学的,她……” 朱子安是家里的长子,早几年家里穷,供不起他上学,初中读完后就去上海打工了。在安徽的怀宁县,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他妹妹朱子珍初中都没上过,就去了深圳。朱子姣是他的小妹妹,考取了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不过一年1万元学费加生活费成了全家人的负担。朱子珍在深圳打工,嫁人,无法接济家里。朱子安在上海打工,攒钱,忙着成家立业,也无能为力。朱子姣上学只能靠爸妈。 朱子安说:“2002年9月18日,我爸糖尿病发作,这个当口有人打电话,让他去看风水。接到电话,他爬起来,骑上摩托车就走,不能错过挣钱的机会呀。后来发生了车祸,两辆摩托相撞,肇事的逃跑了。第二天,别人在路边发现了他,时间太久,地点也太偏,送到医院抢救不过来了。从那以后,就是我资助姣姣上学,我在爸的坟前发誓无论如何也要让姣姣把书念完。可是现在……”9个月内两个亲人离开了身边,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朱子安不知道妹妹在跟一个叫赵健吾的人交往,他早就跟妹妹表明过态度,“读书的时候不许谈恋爱”。在朱子姣给赵健吾的信中,她说他们的感情要经过三关,第一关是姐姐,第二关是妈妈,第三关才是哥哥。 朱子姣的姐姐朱子珍知道赵健吾,她当时的态度是“网上的事不要相信”,不过她也没办法阻止,朱子珍说:“她读了那么多书,是个文化人,应该有自己的分寸。” 可是,朱子姣始终没把握好姐姐所讲的“分寸”。 不一样的朱子姣 2002年11月,朱子姣在某单位做社会调查,她的工作是拨通手机,提问题,做笔录。赵健吾的号码是她拨通的若干号码中的一个,然而缘分就是这么奇怪,他们聊得非常开心,话题不再限于工作。 2003年1月5日,两个人第一次会面,直到凶案发生,他们一共才见了7面,平均一个月见一回。有三次是朱子姣逃课去绍兴,另外几回是赵健吾请假来南京。他们感情的维系不是靠见面,主要通过互联网。 赵健吾朋友眼中,朱子姣是一个“有点胖,开朗,活泼,好说话,好动”的人。“当时,都不看好他们,因为他们的学历差距比较大。”赵健吾的朋友说。 赵健吾,今年24岁,初中毕业后到外地打工,先后去过广州和深圳,这几年才回到老家——绍兴。朋友对赵健吾的评价是“实在,勤奋,刻苦,内向”。“如果撇开学历,他们的性格还是很般配的,一个开朗一个内向”。 朱子姣和赵健吾的感情发展得很快。2003年2月,在认识三个月后,他们发生了关系。到了5月,赵健吾来南京陪朱子姣做了人流。 关于朱子姣性格的说法,在她舍友那里,记者得到了相反的回答。她们都觉得朱子姣是个“内向,不爱说话”的女孩。 舍友李蜜说,朱子姣关于恋爱的事情从来不愿跟人主动提起,“在去食堂和晚自修的路上,我会问她,那个男的是谁,她才告诉我是她男朋友”。 朱子姣是个农村的孩子,跟这些来自城市的同窗比起来总有些不同。比方开学了,同学们都不会挂帐子,她帮每个人挂上。又比方,尽管同学都认为朱子姣穿大红色的衣服比较土气,但朱还是偏爱红色。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区别最后形成了一堵墙,它立在朱子姣跟同学们之间,让她无法敞开心扉。朱子姣的网友是同学中间最多的,李蜜说:“打开OICQ,自己就那么几个‘好友’,而朱子姣有一长串。”这些网友构筑了朱子姣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朱子姣是个开朗、活泼、好动的女孩。 朱子姣经常跟网友会面,2003年7月3日,她赶去苏州也是为了见网友。不过,这些她没有告诉赵健吾,对方是男性,她怕引起赵健吾的误会。事与愿违,7月5日早晨,赵健吾拨通朱子姣的手机,朱子姣恰好不在,手机让网友保管。网友接听电话,赵健吾起了疑心。当天,他从绍兴赶到苏州,当晚,命案就发生了。 致命的“感情问题” 舍友们跟朱子姣住在一块两年有余,让她们从悲痛中解脱出来,谈谈对朱子姣的印象是件困难的事。朱子姣“人很好,心不坏”,不过“说话冲,让人听得不舒服”,“她很内向,跟大家沟通太少”。 舍友们认为,朱的死正是因为“跟大家沟通太少”,“看错了人,对那男的根本不了解”。舍友们对赵健吾的印象并不深,马冰说:“他挺油的,有几次朱子姣不在宿舍,他打电话过来,一般大家寒暄几句就算了,可他喜欢跟人聊半天。” 多聊几句并不能说明一个人的品格如何,女生们经常接到本校男生打过来的捣乱电话。 7月6日凌晨,宿舍里电话铃声大作,没有一个女生愿意起身接听,凌晨2点钟,她们以为又是男生在胡闹。隔了一个钟头,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钱永芳起来接听,才知道是警察打来的,问宿舍里有没有人认识朱子姣。 凌晨4点钟,班主任来到宿舍,她把事情的大概跟同学们说了一下。当时,有人问朱子姣为什么被杀,班主任说:“感情问题。” 记者在信息管理系办公室遇到朱子姣的班主任——蒋老师,当时她正在给学生誊写分数。朱子姣的成绩依然很好,每门功课都在80分以上。 蒋老师不愿接受采访。据熟悉内情的人说,蒋做了一辈子老师,跟学生打了一辈子交道,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凶杀,在她教书几十年中还是头一回碰到。 据朱的同学回忆,蒋老师以前也曾把关于网恋导致悲剧的报道,在课堂上讲给学生听,提醒学生注意,网上交友要慎重。但学生在底下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觉得老师过虑了,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现在,报纸上的消息成了现实,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显然都无法接受。 蒋老师7月6日早晨赶往苏州配合警方调查。据有关人士透露,蒋老师当时很难过,因为遗体告别时,警察说朱子姣被杀时身边还带着书本。 而且,朱子姣的遗体已经面目全非。 凶杀发生在7月5日晚8点左右,赵健吾手段极为残忍,他先是击倒朱子姣,朱后脑着地当时就昏迷了。他抓住朱的头发,把脑袋狠狠砸向地面,一共是五下,鲜血顿时满地都是。 据了解案情的人士透露,赵健吾看到鲜血后很紧张,当场打电话给朋友,说:“我跟子姣出事了,我打了她一下头,她流了很多血。”朋友叫他赶紧送朱子姣去医院,赵健吾这才反应过来。他把朱子姣送到苏州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当晚9点多,赵健吾再次打电话给朋友,他说:“子姣有了呼吸。”不过情况没有根本好转,几个小时抢救后,朱子姣因脑部受伤,失血过多,导致死亡。不知道噩耗的母亲 赵健吾为什么会起杀人之心,记者拨通了朱子姣苏州网友的电话,他说自己心如刀绞,什么也不想说。直到7月13日早晨,网友主动发短信息给记者,愿意以短信息的方式接受采访。 网友姓朱,长朱子姣8岁,和她以兄妹相称。网友说,案发的那天晚上,朱子姣跟赵健吾出去过两次,第一回他们沿着苏州新区城乡接合部的一条马路边走边谈,谈话的结果是赵健吾愤然离去,朱子姣独自回到旅馆。过了不久,赵健吾回来找她,他对朱子姣说“我实在舍不得你”,于是他们又逛了第二次马路,凶杀就发生在逛马路的时候。 网友推测朱子姣不想跟赵健吾交往下去了。这次赵健吾从绍兴赶过来责问她,让她非常恼火。而且,家人从来没有支持过她谈恋爱,妈妈和哥哥肯定不会答应。另外,促成她决定分手的更深层原因是,逐渐成熟的她感觉到自己和赵健吾的差别,这种差别是感情弥补不了的,她是一个大学生,而赵健吾不过初中毕业,也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但决不是夫妻。 至于赵健吾为何杀人,赵的朋友分析说,他觉得自己为感情付出很多,希望朱子姣付出的一样多。两个人走到现在这一步,不容易。赵健吾的家长见过朱子姣,邻里也都知道他有高材生女友,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被甩,实在有点不甘心,也没面子。 这几天,村上有不少邻居过来探望朱子姣的妈妈,这让她有点奇怪。邻居中一部分人已经知道朱子姣的死讯,他们不敢当面跟朱子姣的妈妈提起,但是总想过来看看老人家。 朱子姣的妈妈起了疑心,除了众多邻居的来访让她有不祥的预感,外地打来的电话也让她奇怪。 记者几次打电话到朱子姣家里,找她姐姐,都是她妈妈接的电话,她现在有意无意地守在电话机前。记者说:“请问朱子姣的姐姐在吗?”老人家马上问:“子姣怎么了?她不要紧吧?”朱子珍在一旁抢过电话,她让记者不要打过来,等到有空她打给记者。 现在,朱子安已经回到怀宁,但不敢回家。他随身带着朱子姣的骨灰,为她挑选墓地。他说,要对妈妈隐瞒到最后一刻。 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对赵健吾提起公诉,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赵健吾的家人觉得没有什么好多讲的,只希望看在赵健吾事后送朱子姣去医院并自首的份上从轻发落,留他一条命。 就像赵健吾的朋友所说,这份爱,他们保留都很少,彼此伤害得也很彻底。 (应有关当事人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编后 对于这位南京大学二年级女生的死,法庭必然会给凶手以应得的判决。而对于这位女大学生的轻率交友,一位社会学家的评价是“错在自己,自负其责”。 这位社会学家的理由是,现行的学生管理制度逐步放开是必然趋势,应该提倡大学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没有一个“自负自责”的观念转变,那么大学生就永远无法融入社会,他们将永远是孩子。 这位女大学生已经23岁,是成年人,不是孩子。 我们不否认,在法律上,任何年满18岁的公民都是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独立进行民事活动,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并接受因此产生的后果。 一个23岁的大学生有权利“轻率交友”,但也必须为自己的“轻率”承担后果——以理性的眼光看,它符合法律的规范,毋需争执。 但从现实的角度考量,这些大学生真的无须指导和帮助,完全能够以一个独立的成人的角色接受社会的考验? 对于家庭而言,父母无法像以往那样给予他们监护和照顾;对于学校而言,他们已是成人,应该有更多的时间、更为宽松的空间以及更多的权利;对于社会而言,他们缺乏阅历,不能真正独立。事实上,在社会、校园和家庭三个相对独立的体系中,大学生是处于交界处的特殊人群。 他们既是成人,也是孩子;他们是社会人,但又不完全独立。确切地说,他们只是从孩子向成人的一个“过渡”。 尽管我们期盼他们能够早一点成熟,早一点成为完全社会意义上的人,但我们不该忽视现实所造成的这一“特殊性”。否则,“错在自己,自负其责”的说法,更像是一个借口,一个忽视现实、推卸责任的借口。
订阅新浪新闻冲浪 足不出户随时了解最新新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