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君与玉函三山镜的故事(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7月23日01:00 石狮日报

　　藏友吴君，德州人，年及耄耋。旧时家颇丰，祖、父辈皆善收藏，耳濡目染，家学传承，君年少即喜好此道。及长，主持家政，已俨然鉴藏家矣。

　　日寇侵华，逃难关中，珍藏毁于战乱，巨细尽失。然雅兴难改，家甫定，即东山再起，重觅“新欢”。

　　某年仲秋，赴东府某县探视迁陕乡党故友。过某村，进一农户问路，得确址，拱手相谢。转身忽瞥农家窗台，见一扁体圆形小件，外黄内绿，似为镶嵌物。求观于主人，农夫信手递之。及细看，顿然眼亮心震。凭多年藏玩经验，知此物乃古之青铜手镜。内为镜，外为玉函，必珍物也。遂定心敛容，随意状问农夫此物何来？农夫曰：“前日犁耕麦地，打土块时捡拾。”吴君曰：“何弃之窗外？”农夫晒笑曰：“不能吃穿，贵护何用！”吴君戏问愿售让否？农夫笑答：“先生若爱，拿走便是，何言售让！”吴急掏钱付之，所值约合麦价五斗。农夫推之不却，大喜，热情置茶相敬，吴君遂详诘之出处。农夫言自家麦地旁乃一无名古冢，据老人云，本高广，不知何时以来，每逢耕种，耕地农人皆有意拐犁伤损。至抗战时已高不过三丈，广不足半亩矣。前日备播，犁地后打土块，忽见此物；以为小石片，拣之欲掷向坟冢，细看非石，遂拿回付小儿玩，儿不喜，弃之窗外。

　　探友返家，细心清理，珍爱秘藏，从不示人。

　　文革中，吴家虽已破落，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藏字画碑帖、古瓷玉器、铜器铜镜、古籍版本，皆成“红卫兵”者“破四旧”之绝好发泄对象。烧之，砸之，抄之，拿之。吴君乃悚悚然、颤颤然，惟祈头身勿被专政而已。事后整理乱屋，竟从柜下扫出玉函手镜，疑为抄家混乱中滚落柜下，成劫后余生者。吴君惊喜万状，以为与己有不解之缘，从此不离左右，倍加呵护。

　　改革开放，文物政策虽未宽松，而民间收藏之风大兴。经藏友故旧煽动，吴君旧技重痒，关注收藏之心大增。然打砸抢之余悸难消，“破四旧”之苦忆犹新，虽蠢蠢然欲涉足，而怯怯乎难举步，真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惟敢作敢为者，购各种收藏类书刊杂志大嚼也。字画碑帖、古瓷玉器、铜器铜镜、古籍版本，举凡昔日家藏被日寇、“文革”掠劫之物无不研读，且谑称之为“精神收藏”。闲来无事，常光顾寒舍，上手把玩藏品，落座切磋鉴识，诙谓寒舍为其“物质大库”，忘年之交笃矣。

　　一日吴君相邀，至其家，引进书房，讲上述铜镜之故事，述毕持镜以示。吾略识古瓷，不谙铜玉，无以为评。吴君曰：“只借你笔，令此镜重见天日可也。”问何以敢露秘藏，且公之以文？对曰：“在下耄耋之人，入土及颏，近日辗转反思，世上之事，已无惧意矣！惟此镜随我60余年，真容埋没，若不使其巫山再现，吾之过也。吴某文浅笔拙，且无心抛头露面，想请先生著文介绍，还此镜以社会地位，幸勿推辞！”却之不恭，遂受命持镜，请专家鉴之。青铜器专家张君曰：“质、锈无误，镜真！”玉器专家王君曰：“玉函为古玉，非假！”证之无误，方按吴君口述，详介如下：

　　此镜外径3.6厘米，川字钮高0.4厘米、长0.9厘米、最大钮宽0.6厘米，钮座直径1厘米。镜背被一宽约0.1厘米与纹饰同高的凸棱分为内外二区：外区无纹饰，宽约0.15厘米，镜外棱亦宽约0.15厘米；内区环带宽约0.8厘米，以羽状纹为地纹，内铸三山三鹿纹饰，间隔排列。山字均左倾，两边竖笔头有内勾，字似空心，笔道中心下凹，如同双勾体。三只幼鹿匍匐字间，两只同向，一只反向，均作欲跃状。此镜置于一玉函内，年久锈固，无法知镜之厚度。然从玉函厚度推知，此镜厚约0.4厘米。铜镜背面全部为绿色铜锈，以高倍放大镜观察锈面，可见丝绸纹锈痕，并有镏金遗痕点点，当年金光灿灿之华贵原貌可想而知。

　　镜置玉函中，玉函为圆饼形，平底，侧视为梯形，状似玉质剑首，但无纹饰，故应为专置铜镜之玉函。函高1.1厘米，上口外径4.1厘米，底面直径5厘米，函口内径3.8厘米，直筒状内穴深约0.6厘米。玉函外沿有不规则土沁，玉函表层全已钙化，底面有一宽约0.2厘米延至一侧的剥落浅槽，应为受蚀玉瑕之表现。

　　对这面玉函三山小镜，吴君作以下四点判断：

　　一，从三山三鹿纹饰风格看，此镜应为山字镜系列之一种。盖山字纹为上迄春秋末期至战国广泛使用之铜镜纹饰，据有关资料，至汉初仍有。此镜纹饰同战国时代特征相比，处处吻合，似应视为战国之物。然从其厚度及边缘特征看，带有明显之汉镜风格，应为汉初所制，为战国三山镜之余绪。此论与古玉专家对玉函之断代相符矣。

　　二，从镜之制形看，是径不过掌心之手镜。然手镜自古流传至今，系妇女随时化妆之必备。惟古时富贵者方有，黔首无缘矣。而从其玉函盛装看，非普通殷实人家所能购置，应为当时贵族妇女之用物。

　　三，从镜背锈面之丝绸锈痕看，此镜当与同类有丝绸锈痕之铜镜一样，为随葬之物。结合出土捡拾地点，应为一贵族妇女墓内随葬品，因被盗而出地面，遗埋表土。有考古学者云，因历史缘由，贵族墓冢，关中东部战国时数量难比汉唐，且发掘清理者甚少。故此镜出西汉墓概率很高。

　　四，战国山字纹镜，出土极丰，尤以湘楚为最。然三山镜者，据有关资料，唯法国巴黎收藏一件三山犬鹿纹镜，国内铜镜类书，皆用同一照片矣，足见此镜之罕有珍贵。今此玉函羽状纹地三山三鹿纹手镜虽小，且为汉初所制，但至目前为国内稀见之物，当有其不凡之文物价值。

　　对上述判断，吴君特意申明不敢自专，惟抛砖引玉耳。

　　呜呼吴君！呜呼玉函三山镜！终归双双解脱。若能以此文引发更多三山镜公诸于世，证明我中华大地不乏此物，而非海外之独有，吴君及作者额手称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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