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市委书记黄有泉带领有关部门三次深入我县调研，提出全县三万移民五年大搬迁目标。我作为一县之长，必须亲自到全县最贫穷、最边远的山庄窝铺去调查研究，掌握真实的第一手材料，为科学决策提供依据。我把这次活动叫做‘扫边’调研。”———摘自平陆县县长杨建华《“扫边”调研日记》

　　7月18日，是运城市平陆县首批移民搬迁的15个光棍汉下山进城的日子。县公安局已免费为他们办理了城市户口。县财政、民政、扶贫办等部门的同志，一大早就为他们送来被褥、粮油和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同鑫磨料有限公司还接收他们进厂做工，每月工资500元。看着政府给准备的大窑洞和新衣被，在大山里苦熬苦撑几十年的光棍汉侯三朋忍不住滚下激动的泪蛋蛋。他指着墙上“共产党好”四个大字给记者念了一段顺口溜：“谁说光棍没人管，县长进山来看咱，把咱写在日记里，给咱解决大难题……”

　　侯三朋说的“日记”，就是该县县长杨建华为掌握第一手材料而深入全县最边远山区写的《“扫边”调研日记》。日记里的一段段真实生动的记录和思索，引人入胜，令人感叹。“宁可穷一辈，不能辈辈穷”———关于教育扶贫的话题侯三朋住的村子叫云盖寺，是《“扫边”调研日记》中记述的第四个村子。全村仅有280口人，却散居在前、中、后云盖寺等7个自然村。村民们长期过着不通水、不通电的日子，去镇里磨一次面、理一次发要往返30多公里。侯三朋一年到头仅靠给别人放牛挣的500块钱维持生计，盖的被子是用19块各色布料拼起来的，家里像样的东西只有上世纪70年代留的一个暖水瓶。由于识字少，文化低，侯三朋一直不敢走出大山。

　　愚和穷向来就是一对孪生姐妹。对贫困山区来说，缺乏知识恐怕是他们摆脱贫困的最大障碍。侯三朋他们村的孩子多数不上学，多年来全村只有一名师范生，剩下的仅有初中和小学文化。

　　再拿常乐镇的三洼村来说，全村500余口人，却分为芦洼、前洼、后洼3个居民组，15个自然村。由于偏远分散、交通不便，通信、吃水、上学、就医都十分困难。村里小一点的孩子只知贪玩，稍大一点的放牛放羊，甚至不少女孩子手里都操着鞭子。这个村6年来没有考出一个学生。

　　这种现状引起了这位国定贫困县县长的深思。他在《“扫边”调研日记》中写到：“大山深处的农民，祖祖辈辈厮守十几亩薄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代一代又一代，代代盼富代代穷；要拔掉穷根，在一些家庭财力有限的情况下，不妨采取打‘隔离带’的办法，以牺牲父辈人的暂时享受为代价，集中精力和财力供下一代上学成才，走出穷山，走近现代文明，学科学，学文化，用知识改变命运。宁可穷一辈，不能辈辈穷！”“生在穷山不服穷，落在人后不服人”———关于精神扶贫的话题《“扫边”调研日记》中记述的杜马乡砖窑村黑家沟，是全乡最穷的一个自然村。48岁的姚天安是黑家沟的居民组长，长期以来一直和他的牛住在一个窑洞里。每天放牛回来，他把牛拴到窑洞的后半间，自己在前半间休息。这种情形让许多人听起来难以置信。

　　62岁的全山娃，有个近30岁的儿子全建锁，在这偏远的山庄里至今也没能娶上媳妇，只好抱养一个小女儿来给全家增添点欢乐，还指望长大后能招亲上门。听前来调研的杨县长说要把全建锁安排到县城的企业做工时，父子俩都蹲在地上默不作声。长期封闭的思想观念和对家中几亩薄地的恋恋不舍，使他们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说到留恋土地，《日记》里还记录着张店镇凹里村这样一件事：“在与36岁的牛存虎交谈中，我问他家中困难为什么不到外面打工挣钱，他说害怕打工挣不到钱；我问他政府组织移民搬迁愿不愿意，他又说害怕搬迁后没有土地。”

　　在反复劝说下，全建锁和牛存虎终于同意进城。对此，杨建华日记写下了这样的忧思：“土地毋庸置疑是农民的命根和财富，但是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进步，土地也会变成穷根和包袱。再加上他们长期与世隔绝，缺乏相互间的沟通和交流，使他们对未来失去向往，思想上麻木不仁，观念上因循守旧。要扶贫，先扶志。只有树立生在穷山不服穷，落在人后不服人的精神，勇于同命运抗争，改变混日子的惰性和麻木，才能摆脱贫穷。”到最困难的地方去———关于干部作风的话题《“扫边”调研日记》记述的这样一种现象，读来颇耐人寻味：山区老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狗，他们养狗不仅是为了看门，更是一种精神寄托。山里的狗看上去比人都精神，它们不咬穿烂衣服的村民，见到干部模样的人则狂吠不止。原因很简单，它们对干部模样的人很陌生。

　　20多天调研对杨建华触动很大，他在日记里感叹：“老百姓太穷了，特困户一辈子的家当抵不过我们干部抽的一条好烟；老百姓太苦了，苦到没有感觉，不知道苦了；老百姓太难了，养家度日难，求人办事难，孩子上学难，光棍娶妻难，有病就医难。同时，老百姓也实在是太好了。我每到一个山村，乡亲们都是用最好的饭菜和土特产品来招待。曹川镇王家河村的一位86岁高龄、耳聋眼花的老大娘关切地问我‘你怎么跑到这地方，中午有人招呼你吃饭吗？’。一位在村的县人大女代表，看到我‘扫边’辛苦，特意给我做了一双千层底布鞋，为我穿着软和，走山路方便。”

　　杨建华在《日记》中写到：“面对这样的老百姓，我的心颤抖了。在改变一个整体贫困面貌中，多认识几个企业家，充分发挥他们的特殊作用固然是重要的，但在贫困的弱势群体中，也应该有自己认识和关爱的朋友，他们再穷，也是共产党的老百姓。这就是责任，这就是感情，这就是党性。我们的干部时常抱怨群众的观念保守和精神懒惰，但谁又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谁又深入山区向群众传递过现代文明和新观念。通过这次调研，我对‘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胡锦涛总书记‘七一’重要讲话中‘……到最困难的地方去，到群众意见多的地方去，到工作推不开的地方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这次“扫边”调研，杨建华跑了10个乡镇、21个自然村、135户人家。在1000余公里的崎岖山路上，他有时坐吉普车，有时乘蹦蹦车、摩托车，实在上不去就徒步前往。这次“扫边”活动，有7个村率先确定了整体移民搬迁计划，3个村完成整体改造规划。同时，办了27件包括孤寡老人低保、光棍进城打工、贫困学生就业等急需办的具体事宜。

　　(山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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