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焕英

　　大家知道，科学界有一种宇宙存在“时间隧道”的观点。人们一旦进入了“时间隧道”，便没有了正常的时间概念。有人猜说，“时间隧道”是中国人最先发现的，所谓“仙境仅一日，世上已千年”之类的历史话语，便是例证。最近又有不知是否可靠的报道，说几十年前失踪的一架客机，突然又在某机场降落了，结论是这架飞机可能进入了“时间隧道”，云云。

　　宇宙是否真的存在“时间隧道”，我们且不去管它。不过，在当今歌坛上，确有“时间隧道”存在。

　　近期，有一首亮相于荧屏名曰《梦北京》的（京剧曲调）“戏歌”，就进入了“时间隧道”：

　　“居庸正叠翠，

　　西山枫叶红。

　　琼岛春意浓，

　　卢沟晓月……”

　　大家看，歌词中的一个“正”字，明白无误地表述出：这首歌曲所举的四时事物，都进入了同一个“时间隧道”———“叠翠”时、“枫叶红”时、“春意”时、“晓月”时，都到了同一个“现在进行时”时间段里并列存在了。人们正常的时间概念中的夏（叠翠）、秋（枫叶红）、春（春意）、夜（晓月）都不复存在，原来这四个特有时间段里特有出现或曰存在的特有事物，在“时间隧道”里熬成了一锅时间八宝粥！

　　这就是歌坛上的“时间隧道”现象。

　　其实，这种歌坛上的“时间隧道”现象，并不是“打开窗户飞进来的苍蝇”，它是当代歌坛上的一个“传统乐派”。

　　记得在“农业学大寨”时期，歌坛上出现了一首名曰《丰收歌》的歌颂大寨的歌曲。因为这首歌的曲调非常优美流畅，所以，当时传唱很广泛和频繁。这首歌的歌词共三段，现摘录其第一段：

　　“麦浪滚滚闪金光，

　　棉田一片白茫茫。

　　丰收的喜讯到处传，

　　社员人人心欢畅、心欢畅！

　　……”

　　我们不能不承认，这首歌词颇显文学史的造诣：第一，它是典型的传统文学的“起、承、转、合”章法，这给谱曲也提供了方便的条件；第二，它有景有情，景情交融。起句，承句、写景；转句、合句，抒情。再说得深刻一点，起、承句是景中有情，转、合句是情中有景；第三，起、承为联，对仗规范；第四，紧扣词眼，主题鲜明。无论写景也好，还是抒情也罢，都在围绕着“丰收”这个词眼转。但是，它也犯了一个致命的“方向路线错误”，即钻进了“时间隧道”———俗话说：“枣芽发，种棉花。”“麦浪滚滚”之时，“棉田一片”胎毛。按照人们正常的时间概念，麦收和收棉，“麦浪滚滚闪金光”和“棉田一片白茫茫”，还相差有半年来的时间呢，“白茫茫”无论如何不足月而早产，也根本见不到且永远见不到哪怕是老寿星的“闪金光”。可到进入了“时间隧道”的《丰收歌》里，麦收和收棉却成了“丰收”的连胎儿啦！

　　像上举这类歌坛上的“时间隧道”现象，人们只要仔细地审视一下当代歌坛，便会发现它绝非罕见。

　　歌坛上“时间隧道”现象的产生，原因何在，我想，这个问题，音乐人们自己最清楚。不过，现在他们大都是一手端扎啤、一手画谱表的大忙人，没有时间来口说或笔谈这些，还是让我们旁观者替他们道出来吧———

　　唐朝有一个边塞诗派的领袖人物名王之涣。他是怎样在大唐诗国里能成为一个诗派领袖的呢？是因为他一生虽然只写了六首诗也就是六首歌词（据《全唐诗》载），但每首几乎都是歌史经典且传唱不衰，他的《塞上曲》成了当时演唱会的保留和大轴曲目。他为什么一生只写了六首作品这样低产呢？是因为他遵循了十年生活出一歌的艺术哲学———“歌不在多，有质则名”，这大概是王之涣的马背铭。如今，我们的某些歌坛红人紫家，一天就要拿出它六首呢，哪里还有工夫去深入生活？连所歌唱的事物的影儿都没有见过，甚至连有关的传说都没听完整听明白，就动笔去写它们且出口成章，那还不闹出自相矛盾和令人按照正常思维不知所云的“时间隧道”怪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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