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国宝《淳化阁帖》回归记述(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06日02:33 石狮日报

　　2003年7月15日下午两点，位于上海博物馆地下的报告厅内，前来参加北宋《淳化阁帖》赏读会的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异常的激动。在这里，置放着10只柜台，其中有6只柜台内用玻璃罩着上博花450万美元从海外买回的千年国宝———北宋祖刻《淳化阁帖》最善本4、6、7、8卷和楠木书匣。另4只柜台内，存放着历代各种版本的《淳化阁帖》一起展出。虽然隔着玻璃，我们不能用手抚摸一下，但能这样零距离地赏读到国宝，已经是够幸运的。大概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得到《兰亭序》时的欣喜，也不过如此吧。《淳化阁帖》的由来

　　我国古代书画复制的方法有摹本、临写、拓本、刻本等几种。拓本、刻本应属早期的印刷本。所谓法帖，就是古代名书法家的墨迹经双钩描摹后，刻在石板或木板上，再拓印装订成帖的。如《淳化阁帖》、《大观帖》、《绛帖》等等，都是精工制造的刻本。但拓印本因其真伪比原作更难辨别，很容易上当被“咬伤”，又称作“黑老虎”。

　　《淳化阁帖》又名《淳化秘阁》法帖，是北宋淳化三年（992年），由宋太宗下旨令翰林院侍书王著，从宫廷内府秘阁所藏的历代名家书法中挑选出精品，镌刻在枣木板上，编成十卷《淳化阁帖》。据上海博物馆馆长陈燮君向笔者介绍，这部我国最早的书帖，将宋以前的历代帝王、名臣和书法名家共100多人400多篇汇集一起。行、楷、草、隶、篆，钟繇、柳公权、王羲之、王献之、欧阳询等名家的书法大多在内。据记载，当年刻用此帖用的纸，就是“轻似蝉翼白如雪”的澄心堂纸。据说，明代董其昌曾偶得一张，鼓足勇气也“此纸不敢书”。清代乾隆御制的仿造品，如今每开张拍卖也得3万元人民币。《淳化阁帖》数百页全为正宗千年“澄心堂纸”，珍贵无比。还有所用的是当时最上等的歙州贡墨。所以《淳化阁帖》是一部精拓墨本，宋太宗只赏赐给亲王大臣。但不久就停止赏赐，故而在当时已非常难得。至仁宗庆历年间（1041年－1048年）宫中发生火灾，《淳化阁帖》原版与所藏历代名帖、原作悉数被焚毁殆尽，祖刻《阁帖》拓本尤为珍贵。

由于原版的毁失和社会的需要，《阁帖》的翻刻就应时而生，从北宋开始直至清代，《阁帖》的翻刻本就不计其数。此外，还有根据《阁帖》原版增补或重新编纂的刻本，为数也不少，以致形成了《淳化阁帖》谱系。

　　《淳化阁帖》原刻本，经历了千余年各种劫难，流传至今已如凤毛麟角。此次，上博有幸从海外购得的正是北宋淳化三年原刻的拓本，虽只有10卷之中的4、6、7、8四卷，已是上天的垂爱了。

　　在赏读会上，笔者看到北宋祖刻的《淳化阁帖》第四卷前写有“历代名臣法帖第四”字样，内收有梁尚书、王筠、梁特进、沈约书和唐李邕书等等。第七卷展示的是“王羲之书二、草书”、第八卷是“王羲之书三、草书”等等。

　　王羲之及其作品的流传

　　上博所购的这四卷《淳化阁帖》原刻拓本，第4卷是初唐名臣之作，6、7、8卷均是摹刻书圣王羲之书迹的专卷。王羲之的亲笔墨迹至今荡然无存，而6、7、8这三卷拓本中保存了许多失传的王羲之的书迹，共有170帖（其中有重出），是我们了解和研究王羲之最重要的历史文献。同时，它刻于北宋初，也为鉴定传世王羲之墨迹摹本真假优劣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参照物，其本身具有文献、艺术和文物的多种重要价值。在这里，我们有必要对王羲之及其作品的流传情况，作一个介绍。

　　王羲之，东晋书法家，字逸少。琅琊临沂（今山东）人，出身望族，官至右军将军，会稽内史，人称“王右军”。王羲之的书法经过唐太宗李世民的极力倡导，并且亲自撰写传论，独赞羲之：“详察古今，研精篆素，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观其点曳之工，裁成之妙，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凤翥龙蟠，势如斜而反直。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英识其端。心摹手追，此人而已。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晋书·七王羲之》）。从此崇尚王羲之之风日盛。他的《兰亭序》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他本人又被后人尊为“书圣”，影响着整个中国书坛，至今不衰。

　　然而，王羲之的原作无一件留存于世。想当年，唐太宗既是王羲之的崇拜者，又是王氏书法的最大收藏者。当时，唐太宗对于进呈的人，给予了十分优厚的奖赏，如房玄龄推荐萧翼，为李世民从老和尚辨才那里把王羲之《兰亭序》墨迹偷来，为此唐太宗赏房玄龄彩锦千段、庄园一块。萧翼为员外郎，官至五品，并赐银瓶一个，金镂瓶一个，装满珠宝的玛瑙碗一个，良马两匹带宝装鞍辔、庄园一块。对辨才也赐了三千段锦、三千石谷。赏赐十分优厚，由此大量法书名画源源不断收入内府。据《唐朝叙书录》载，武德初年，内库所藏书画作品仅300卷。由于广为搜集的结果，此时内府收藏中有王羲之真迹真、行、草书共290纸，装为70卷，草书240纸，装为80卷。武后朝时，又继续征集。唐代收藏王羲之书作，高峰时多达3000件。

　　至宋初，皇家的收藏虽远不及唐代，但也有一定的规模。宋徽宗《宣和书谱》完成时，御府所藏243件。不过此时，摹本、临本以及造假作伪之物已经并存其中。由于保存不易和各种原因，南宋之际，王羲之的真迹已渐渐不存于世。

　　现存于世的王羲之作品，最为可靠的当为唐摹本和北宋法帖，现在比较好的仅仅只有20种。据启功先生概观统计，现存王羲之的摹本中，最为可信的唐摹本有：一、《快雪时晴帖》；二、《奉橘》等一卷（俱在台湾）；三、《丧乱》等三帖一卷；四、《孔侍中》等二帖一卷（俱在日本）；五、《游目帖》（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毁于广岛原子弹爆炸事件）；六、《姨母》等帖一卷（在辽宁省博物馆）；七、《寒切帖》（在天津艺术博物馆）；九、《行穰帖》（在美国）；十、上博藏《上虞帖》，以及《兰亭序》（在故宫博物院），又称“神龙”半印本，这些都是流传有序的唐摹本。而这次上博所购回的北宋祖刻《淳化阁帖》中，有王羲之书作170帖，正是天地之造化，恩泽后世。

　　450万美元买回国宝

　　在赏读会上，上海博物馆汪庆正副馆长反复谈到上博花450万美元买下《淳化阁帖》值不值？他说，当年赵孟瞓用六年的时间临一部《淳化阁帖》，你说值不值得？去年香港苏富比春拍，清雍正粉彩蝠桃纹橄榄瓶，拍出价为4150万港元。我们现在买的不是一件瓷器，我们买的是中国帖学祖宗，其历史价值、文化艺术内涵远胜过那件4000多万港元的雍正花瓶。我的老师徐森正说过，今后有几件东西一定要弄回（国）来，王安石书《楞严经旨要》、宋刻龙舒本《王文公文集》都是举世无双的国宝（已于1986年3月16日回归上博）。另有《淳化阁帖》出去了，不知道在哪里，以后一定要弄回来。现在花450万美元买回流失海外的原刻祖宗，买回我们的文化遗产，我说值！

过去史学界以为世上尚存一部完整的北宋祖刻《淳化阁帖》，其中九卷藏于美国华盛顿弗利尔博物馆，一卷藏于上海图书馆。但是汪庆正通过反复研究，发现这10卷《淳化阁帖》不是最早的北宋的祖刻拓本，而是南宋绍兴国子监刻本，是根据祖刻本翻刻的。他说，这套《淳化阁帖》拓本上留下的刻工名字：“郭奇”，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证据。而在一本已经断定是南宋国子监刻印的《三国志魏志》中同样可以找到郭奇的名字。由此，这位著名的碑帖专家判断出了华盛顿弗利尔博物馆和上海图书馆藏的这10卷《淳化阁帖》拓本是南宋绍兴国子监刻印的，不是原刻本，与上博买回的这四卷《淳化阁帖》拓本相比，在时间上要晚100多年。这就更加证明了上博的这四卷《淳化阁帖》拓本的价值，是存世独一无二的国宝，花450万美元，值！

　　还有一个重要的证据，经过专家们的仔细研究发现，当年宋代拓印《淳化阁帖》到后来，枣木板开裂，就像工匠锔碗那样，用银钉合缝，所以纸上有银钉纹的《淳化阁帖》拓印本，必是原版祖帖无疑。而以后不少“儿孙辈”版本，翻刻时故意在木板上划二条痕冒充银钉纹，但凹凸感远不如原版真实。

　　为了进一步证实这四卷《淳化阁帖》的价值，汪庆正还特意制作了一张“淳化阁帖祖刻石”表，列举了后来历代刻本中，比较著名的明万历翻刻的“肃府本”，明洪武翻刻的“泉州本”、清顺治翻本，明朝时，上海人顾从义的“顾氏本”和潘允端的“潘氏本”等等，他说这些版本其实都是北宋祖刻《淳化阁帖》的子子孙孙。明文徵明说：“世传《淳化阁帖》为法帖之祖，然而传刻蔓延，在宋已有三十二本，其间刻工拙，楮墨精粗，虽互有得失，而失真多矣。”

　　那么，北宋祖刻《淳化阁帖》还有流传下来的吗？有过。在乾隆三十四年，还重刻了400部，成亲王还作了跋语：“余昔在上书房得见，内府所藏宋太宗赐毕士安本。”但是这个原本后来与圆明园一起被焚毁了。至此，北宋祖刻《淳化阁帖》经过了千余年的岁月，在世界上仅留下上博这四卷了。

　　同时，汪庆正认为《淳化阁帖》对后世的作用和贡献在于：一、保存了一大批古代书法艺术的珍贵资料；二、引起了宋淳化以后一直到清代，出现了对书法名作拓刻丛帖的高潮；三、直到今天阁帖对书法艺术仍然起着重要的作用；四、《淳化阁帖》及大量历代丛帖的出现，为研究各帖的刻石年代、拓制者的姓氏、刻石内容的真伪和优劣，以及其传承关系，形成了中国文化史上独特的帖学史；五、保存了古人与今人不同的文化和习俗资料，如晋人吃什么东西、吃什么药等等。寻宝不易

　　北宋祖刻《淳化阁帖》一直是上博重点寻找的对象，首任馆长徐森玉当时就一直在苦苦寻找。

　　其实，这四卷《淳化阁帖》原刻?乇玖鞔行颍皇敲慌鲎拧Ｏ志荨陡筇肪砹笏呜獍希戆撕竽纤未疚豕锩?1183年）宰相王淮题跋，此本上还有宋内阁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图书印。得知此四卷《淳化阁帖》祖本在南宋时为王淮、贾似道等收藏。元为赵孟瞓收藏。入清历经孙承泽、安岐、钱樾、李宗瀚、李瑞清等递藏。民国时为周鸿云、蒋祖诒、吴普心等收藏。民国初年有正书局珂luo版影印。后祖本流出国外。1995年美籍犹太人安思远以30万美元从嘉士德拍卖行拍得《淳化阁帖》。上博得知这一消息后，就与安思远联系，但他始终不松口。汪庆正记得，1993年到美国访问，一次与几位犹太人朋友聚会时，这些朋友告诉汪庆正，他们正在世界各地搜罗100件流失的中国顶级文物；用不了多长时间，中国人就会重新将这些文物买回去。因为犹太人精明地看到中国的国力在上去，会有这个经济能力的。那么，我们怎么办？上博通过各种渠道，与安思远保持联系。近几年，安思远先生因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又没有后代，将来情况如有变化，此帖将永无回归祖国的希望，事关重大。为此，上海博物馆委托原国家文物局外事处处长王立梅女士去美国，直接与安氏洽谈，安氏开价450万美元，其数甚巨。与此同时，日本的收藏家、比利时博物馆、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和某些中国拍卖行都想要这一《阁帖》，且开价不低于这个数。如果现在不买，那以后就不是450万美元能买到，而是4500万美元也可能买不到了。好在安氏考虑到上博保存国宝的强烈愿望和诚意，愿以此价出让，他说：“还是让它回归故里吧。”另一方面，上博征询了国内权威性专家的意见。启功先生认为：“《淳化阁帖》如能回归，将是解放以来最重要的文物回归。”在《阁帖》购回后，启功先生又写信致贺：“安氏阁帖四卷，今由尊馆收藏，物得其所，实属快事。”杨仁恺先生在函中表示：“此帖乃海内外的孤本，他的文物价值非常重要。较之米芾《研山铭》墨迹不可同日而语。《研山铭》墨迹在2002年以人民币2999万加上百分之十拍卖佣金拍出。建议此阁帖最好由贵馆出面收买，以免国宝长期归之国外。”专家们的支持，加强了上博收购的决心，经过王立梅的努力，事情进行得比较顺利。4月12日，王立梅携带《淳化阁帖》四卷返回北京。4月14日晚王立梅将此帖送至上博，碑帖鉴定专家汪庆正副馆长当即对此四卷《阁帖》拓本进行逐页鉴识，确认为原件。至此，流落海外数十年的国宝北宋拓祖刻《淳化阁帖》最善本终于回归祖国。

　　顺便告诉广大读者一个好消息，除了此次小型的专家学者赏读会外，上博决定在今年9月底举办一次“宋拓祖刻《淳化阁帖》最善本特展”，全部披露《阁帖》四卷的内容，一页页地展示，提供观众细细观摩、品尝和研究的最好机缘。与此同时，特展还有两个附属内容，一是展出馆藏与《阁帖》有关的翻刻本、改刻本、续刻本等，以及其他摹刻王羲之、王献之墨迹的“法帖”佳本。其中重要的有南宋翻刻《淳化阁帖》、南宋刻的《兰亭续帖》和宋拓《二王帖》等。二是选取后世书法家临摹《阁帖》和二王书迹的墨迹。描绘二王“遗闻逸事”的绘画作品。其中重要的有唐摹王羲之《上虞帖》、唐摹王献之《鸭头丸帖》、明文徵明《行书兰亭序轴》、董其昌《行书临帖册》、明仇英《右军书扇图轴》等，有助于观众从更广泛层面了解《阁帖》的历史作用和二王的人品、艺术成就。另外，上博还计划召开“《淳化阁帖》和二王艺术学术研讨会”，以推进《阁帖》学术研究的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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