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于一个城市而言就如同皮肤之于女人，皮肤于女人之重要在老祖宗那里能找到最好的注释。口歪鼻斜与生俱来，校正实属不易，抹点儿增白蜜也算是曲线救国，可见时下女子对“一白遮十丑”这句老话贯彻落实抓得不错。不幸的只是一些自作多情的男人也误会了，被人称声小白脸，虽一脸的佯怒，心里其实受用得很。

　　读大学时，坐在公交车上听南昌人聊天就像听外语，竖了半天的耳朵，除了觉得语调很快很高外，一句也没弄明白。两南昌人在街上隔着老远打招呼，那阵势就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时的感觉就是南昌话既凶又土，学起来还特别不好掌握，因此，我们这些外地人那时都把学说南昌话作为娱乐内容之一，“唏哩”两个字肯定是要上排行榜头条的。无论是东北大汉还是操吴侬软语的江浙女子，在食堂见面一律问人家“恰（吃）唏哩”，在街上见了一律问“买唏哩”，实在无内容的就含含糊糊地统一问声“做唏哩”。说多了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但闻有南昌人聊天，这两个字就不由自主往外涌，习惯得就如同看到电影里的蒋光头就会恶狠狠骂句“娘希匹”一样。

　　读书时一伙同学经常去谢家村买衣服，班上一个南昌的同学就好意提醒我们，说是南昌人爱宰外地人，对说普通话的会把你当猴子杀得飙血，一句绘声绘色的南昌方言听得我们个个胆战心惊。那时我们中间流传一个笑话，大意是说一只领了群小鼠仔的老鼠在路上碰上一只猫，鼠妈妈急中生智学了两声狗叫吓退了强敌，然后它教导鼠仔们说：“孩子，掌握一门外语可见是多么的重要。”说实话，听完这个笑话我当时真的是心有

　　戚戚焉。

　　记得有年冬天我对学说南昌话很上紧，双休日穿双拖鞋漫无边际地逛街，见有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就凑上前跟人套近乎切磋南昌话，可每次总是一开口就露了馅，人家楞不拿南昌话接茬。有一回大着胆子在中山路向人问八一桥怎么走，一小年轻给指明方向后还问我：“听你口音是罗家集的吧？”当时我一路心如鹿撞信心百倍，过了好久听朋友一解释才算是彻底泄了气：南昌人但见持“洋泾浜”方言的都这么调侃人。

　　随着全民学说普通话热潮的深入，现在年轻一辈的南昌人说方言的正在减少，即使有不说不快的，那味道也是伦敦郊区的，很多小学生甚至连“唏哩”二字说得还没我地道。一直也以为自己完全听得懂南昌话，没想有一次下乡采访，和一个老头儿喷了半天吐沫星子最后发现彼此语言不通根本没法交流。即使这样，我这个外乡人还是热情不减，以疯狂的李扬为榜样，不怕开口闹笑话。有时一天忙下来累得够呛，和人聊两句南昌话，既轻松又亲切，感觉像舌头刚打了两套太极拳一样舒坦。（文／张洪）

　　(江南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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