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走走，想想……(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07日16:56 北京晚报

康夫　　西宁，在越来越时尚的各类有关西藏的读物中，它是作为青藏公路的起点出现的。人们来到这里，好像就是为了要乘长途汽车横穿格尔木，翻越唐古拉山口走进西藏。与青藏线一路的质朴天然相比，这里作为一个省会城市，不可避免地繁华喧闹，但与东部那些真正繁华喧闹的大城市比较，这里又太安静了。处在夹缝中的西宁，作为起点的西宁，是那样容易被掠过，所有的这些忽视让没到过那里的人总觉得有些怅然。

　　甫入西宁，自空中俯瞰到的是一座座黄绿相间的土山，几乎有些经过人工绿化的黄土高原的味道。虽然细雨霏霏，高原的空气清冽而滋润，但那些绿色掩饰不住的黄色，那些因植被缺乏水土流失而留下的沟壑一下子让人的情绪复杂起来。在这样的群山间穿行，苍凉的感觉其实是美好的，虽然此地离盛唐时的安西都护府还有很远，但类似“一片孤城万仞山”之类的句子还是会不间断地涌出来；在这样的群山间穿行，轻裘长剑，烈马狂歌的情绪很容易找到释放的基础。沿路看到操持各种生意的西北汉子，不知他们的祖先可曾操铁板铜琶唱过“大江东去”？

　　我也是根正苗红的北方人，连外戚都算上也找不到一个生活在长江对岸的人。但我不喜欢任何北方的传统吃食，比如面条、馒头。但在西宁，我几乎把我前二十多年欠下的面食全补回来了。我吃了整整一碗牛肉面，那碗比我的脸还大，而且很深！也许是井底之蛙吧，但真的，西宁归来不吃面……

　　把西宁当作青藏线起点的人们往往忽略这个内陆城市的风韵。他们总是习惯把自己的肠胃一下子从东南部沿海城市的精工细做跨越到酥油茶、糌粑的境界。到西藏的人大都是为了回归自然的，那种质朴的美丽现在已经不多了，但这种匆匆忙忙闯入质朴美丽的方式本身就带着浓郁的商业文明气息：目标明确，方法多样。殊不知，黑与白的转化之间，灰色是最丰富的地带。西宁的吃，刚好诠释了这种明媚、清澈的灰色。

　　由于是多民族杂处的城市，西宁的吃也体现出了多民族的特色。但西宁的杂和东部大城市的杂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只不过提供了一个舞台，让来自各地的吃各自上台原汁原味的表演；后者却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将各地的吃进行改良，去芜存菁也好，买椟还珠也好，总之不再是原来的味道。这一点北京的某些藏餐馆是最好的证明。

　　西宁最著名的小吃在大什字，具体地说就是莫家街、大新街等几条街道。之所以叫大什字，主要是因为这几条街道在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附近，这里的公共汽车站就叫做大什字，显著标志是有一座很大的行人过街天桥。因为时差的原因，晚上七八点钟的西宁给人一种傍晚的感觉，小吃夜市已经热气腾腾了。白条羊肉、烤土豆、烤羊肠……仅仅是阅读这些小吃摊档的水牌儿，就已经让人馋涎欲滴了。

　　这里的夜市和别处不同，炮制东西的师傅们把锅架在最临街的位置，吃客必须绕开锅碗瓢盆坐到里面的长条桌子边上。这种身居后台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各色吃食的制作过程，绝无他处小吃档的隔山望月之感。坐好后，正纳闷无人理睬之时，只听邻座一关西大汉暴喝一声“丫头”，然后才有一个脸色红彤彤的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过来招呼。这声“丫头”必须鼓足丹田之气，绷紧全身，将这一口气从丹田之中毫无遮挡地直喷出来———尤其是舌头，千万不能拐弯。于是这样喷出的两个字仿佛有形之物一般，而在夜市密密麻麻的摊档中，不时会撞上这样的有形之物，这种似有似无的接触几乎会让外来的人微微感到有些疼，但那些美味食品的香气马上就会把这种感觉抹去。

　　由于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这声暴喝，我只好每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难度最大的是拎着黝黑硕大的铁壶给自己倒茶。这里的茶叫nao（发一声）茶，是用茶砖和盐熬制而成的，当地人也不能确定nao到底是那个字，姑且就叫做熬茶吧。在西北，吃羊肉很普遍，这里的羊肉鲜嫩无比一点也没有腥膻之气。但吃羊肉最好喝熬茶，吃大蒜，当地人说这样的搭配最为有益健康。烤土豆也是著名美食之一，夜市上随处可见正冒着香气的土豆。这些土豆大都被切成两指宽，双面煎熟后撒上著名的循化辣椒面吃。在这样的气氛里，如果再去考虑卡路里的问题，简直就是焚琴煮鹤。而一些在非常时期被培养出来的矫情的卫生习惯也烟消云散，吃着肥瘦适宜肉香四溢的手抓白条，喝着颜色淡绿的西凉苦瓜啤酒，感觉真的很健康。

　　除了这些油炸类食品，夜市上随处可见的是揪面片的师傅。往往是几个人围着一个正冒着热气的大锅飞快地揪面片，动作特别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据说以前当地人家评价新媳妇做饭手艺高不高，就是看她过门后做的面片是否匀称秀气。

　　给揪面片的师傅们照相是双方都很开心的事情，每个人都很乐于马上在数码相机的液晶屏里看到自己的形象。虽然由于口音的缘故沟通起来并不流畅，但是笑容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有效途径。

　　西北人的笑容是质朴的，如果他高兴他会发自内心地去笑。黑红色的脸膛因为笑容而越发显得有光彩，这种笑代表着认同。只有你同样也是真心微笑时才会迎来这样的回报。在环青海湖的路上，走走停停路过很多小镇，虽然和一些讲方言的老人家几乎无法交谈，但是你是不是由衷喜欢她亲自熬的奶茶，是不是喜欢她家后厨做的拉面她都是一清二楚的。老奶奶并不会讲什么“对饮食的认同就是对当地文化认同的直接体现”的大道理，她只要知道你是个痛快人实在人就行了。反过来说，无论在我们的城市里得到周围的人怎样的评价，在那样干净的青海湖边，在那样纯朴的老奶奶心里，你成为了一个她认可的好人，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每个身在旅途的人都会听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关于安全的忠告，这些东西是非常有用的。但是保护自己并不意味着对任何人都抱有怀疑的态度。有一种“伪平民化”人，总是觉得自己是高尚人群的一员，虽然做出了和光同尘的姿态，却每每用洒过香水的手绢掩住口鼻。有道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陌生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直觉，能够本能地了解对方的真正态度，这一点越是民风淳朴的地方越明显。

　　也只有这样淳朴的民风才能与这样湛蓝清澈的青海湖相配。中国人自古讲究天人合一，天、人无论哪一方有了乖戾之气，相对应的另一方也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种道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要尊重自然。

　　拜访青海湖的时候正赶上下雨，湖边的油菜花也开得正艳。远远望去，草原和油菜花田就像是一张毛茸茸的毯子，不知被哪位天神刚刚清洗过，又平平整整地放回了凡间。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油菜花还没有沾上什么商业气息，在斜风细雨里显得非常干净。峰回路转时，眼前忽然一片率性而为的金黄，那种不羁的娇嫩足足当得起“惊艳”二字，同时愧煞世间芸芸盗名之辈。

　　雨幕中，青藏公路像黑色的丝带伸向远方，牧人跨着黑马带着黑狗走在葱绿的草原上，成了黑色丝带上缀着的那不时摇动的缨络。湖边飞翔的鸟儿肯定和我一样，从不知道原来的青海湖是什么样子，只能从曾经的痕迹上猜测。对面，被废弃了的土坯房子等待着“尘归尘，土归土”的一天，也只有尘土才见过那些沧海桑田。

　　图一：王洛宾留恋的金银滩

　　图二：著名的烤土豆，非常好吃

　　图三：青海湖岸边的美丽弧线

　　图四：夜市上揪片如飞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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