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周健 张曦／文 刘梦涛／图

　　幕后暗流终于要被“摊到阳光下”。有人哭、有人笑、有人逃……一张被人精心编织的“契税黑幕”，正被慢慢撕开。“公开的秘密”被放任几年之久。监管机制在哪儿迷失？在房地产交易市场化的道路上，谁来约束已经霉变的“权力黑手”？权力寻租何以无孔不入？契税“这根弦”是到了该绷紧的时候了。10号窗口

　　8月的天，一切都被摊在阳光下。

　　郑州市房地产交易中心房地产交易办证大厅也不能例外。位于建设路与百花路交叉口的大厅，门外阳光普照，人车穿行；厅内洁净明亮，似乎永远都是一片繁忙景象。前来交易的人络绎不绝，排队、咨询、填写单据、缴费，抽空抹一把汗，置业的兴奋散发得满厅都是。这时的房地产交易办证大厅看上去异常温情。

　　但是，近期坊间盛传的有关“契税黑幕”的各种流言，正在使这个大厅或至少它的某个角落蒙上阴影。

　　“契税征收”窗口在郑州房地产交易办证大厅的21个办事窗口中排行第10。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该窗口被设置在最显眼的位置——入门右侧第一位。

　　据说，契税征收窗口是交易大厅内最繁忙的窗口之一。记者的观察似乎印证了这一点，约两米宽的窗口前总是密密匝匝地挤满了人。“郑州市财政收费窗口”字样被醒目地张贴在窗口前的玻璃上。

　　但就是这个窄窄的窗口，给一些不法黑手留出了空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这儿契税征收的某些环节背离了“阳光”。近来，传言日盛的是：郑州市契税征收管理所（以下简称契税所）工作人员牛某因涉嫌职务犯罪被检察机关立案侦查；郑州房管局某处负责人也碰巧“出事了”。一时间，业内风声鹤唳，部分房屋中介公司如惊弓之鸟，“业务、人事迅速调整”；一些房地产公司也闻风而动，纷纷补交契税税款。

　　一张被人精心编织的“契税黑幕”，正被慢慢撕开。

　　案发

　　牛某，是郑州市契税所派到郑州市房地产交易中心负责征收契税的工作人员之一。今年6月初，郑州市二七区人民检察院以其涉嫌职务犯罪为由，对其立案侦查。

　　“这个女孩很年轻，才20多岁，走到今天这一步，有点可惜。”一位对牛某比较熟悉的知情者告诉记者。

　　一种在业内广泛流传的版本是：4月下旬，牛某结婚，在此期间，先是主管部门，然后是司法机关介入，对其在郑州市契税所驻房地产交易中心任职期间的工作展开调查，一些涉嫌职务犯罪的行为逐渐暴露出来。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证实了此事。据一位在财政部门工作的人士介绍，牛某案发事出偶然，“有一笔契税税款在上缴之后发现有一部分对不上账，‘上面’就开始怀疑她了”。另有人士介绍，“上面”是专趁牛某结婚外出旅游期间开始着手有关调查工作的。

　　“捂是捂不住了。听说查出3套房、两辆车，大约300万元，另外还导致数额不小的税款流失。她的个别亲属被牵涉在内。”一位与契税所有密切接触的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

　　关于牛某所获取的非法财物数额，由于案件正在调查之中，还无法确定。为此，记者于近日曾向司法机关一位负责此案调查的领导求证，他的态度比较谨慎：“初步查明没有传言所讲的那么多。”他同时又表示：“目前还有几个‘关键人物’没有到位，一些‘关键问题’还在后面。”

　　此语充满玄机。记者了解到，与牛某关系密切的一个涉案人士在案发之后不见踪影，其亲手经营的一家房屋中介公司也迅速注销。同时注销但仍在经营的还有与郑州市房地产交易中心“存在不一般关系”的另外两家房屋中介机构。

　　“事情不好说。你能想象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位知情人士面对记者欲言又止。

　　拔出萝卜带出泥

　　牛某目前已被检察机关收审立案。从结婚时的热闹到案发后的悲凉，她的人生或许要面临重要转折。

　　“我们已经将她解聘了。二七区人民检察院来调查，我们全力配合。”郑州市契税所负责人告诉记者。

　　对此，司法机关办理案件的一位负责人则表示，契税所辞退牛某“只是借口”，因为，“牛某的一系列行为是其以契税所驻房地产交易中心工作人员的身份发生的，现在很多问题还没有调查清楚”。

　　容易勾起人们联想的是，传言称，郑州市房管局某处处长也在前不久非常巧合地“出事了”。“前一段听说出差去了，现在有人说是生病了在家休息，有时也会来上班。”该处下属的某交易中心一些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那位处长因何“出事”，外界目前尚不得而知。联系到与郑州市房地产交易中心存在“不一般关系”的两家服务性中介公司突然注销，就更让局外人看不明白。记者多次试图向该中心相关负责人求证一些细节，未果。

　　“处理人只是一方面，流失的国家税款还要挽回”，负责此案的司法机关负责人对记者说。据他介绍，涉及案情的有“两大块”：一是牛某等人，二是一些以房屋中介公司为主的市场主体，其“内外勾结的行为”目的是为了“侵吞国家税款”。

　　一个在业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实是，逢年过节，到牛某家“问候”的房地产公司、房屋中介公司代表络绎不绝。有目击者称，今年4月份牛某结婚，来者更是“不乏地产界的各方人物”。此次牛某出事，身处局内的一些人和市场主体“在私下里十分活跃”，纷纷寻找进退之路。

　　牛某东窗事发，其背后，让人看到了一个密集的“网”和一个硕大的“黑洞”。“可操作空间”

　　检察机关以“案件未结”为由三缄其口，郑州市契税所和房地产交易中心又流露出“抽身远离”之意，难免让外界对这一契税案本身更加浮想联翩。毕竟，短短几年时间，一介女子能敛财百万元之巨，漏洞不可谓不大。

　　“牛某如何做手脚我不清楚，但契税征收的某些环节‘有操作空间’却是公开的秘密。”一位业内人士直言不讳。

　　据介绍，契税属行为税，即在土地、房屋权属转移时，国家按照当事人双方签订合同（契约），以及所确定价格的一定比例，向承受权者一次性征收的税种。

　　换句话说，征收契税的标准是按“交易价格的一定比例”，其暗含的“操作空间”隐约可辨。“如果打通‘内部’关节，中介公司和房地产开发商都能轻而易举地趟出自己的道道”。

　　据说，二手房交易中，有相当比例都是由房屋中介公司来一手操办，其中包括代缴契税。“如果里应外合，通过指定中介、评估等一系列手段操纵‘表面成交价’，甚至在打契税税率调整的‘时间差’，等等，国家财产都有可能流入个人腰包。”难怪在中介行业混了多年的一位人士也不禁感叹，“这里面学问很大。”

　　现在看来，案发后部分房屋中介慌不择路就不足为怪了。

　　与二手房交易相比，商品房交易中的契税就更有点“乱”了。据说，二手房交易中的契税税率基本上是1％；而新开发房屋则不同，就郑州市场而言有以下几种：1％（经济适用房）、2％（普通住宅）和4％。但业界对4％的征收对象的描述相当有“弹性”：“高档住宅”、商铺、写字楼等等。

　　记者曾就“郑州市契税税率”的有关规定向郑州市契税征收管理所相关负责人咨询，这位负责人在一句“很忙”之后，随手丢给记者一本《契税政策知识问答》，称“上面都有”。记者仔细翻阅，感到这本2001年4月编印的小册子显然有点“陈旧”，对眼下市场中4％的征收对象并没有明确解答。

　　记者随后采访了郑州几家正在热销楼盘的售楼人员，他们的回答也令人一头雾水：有的称普通住宅契税税率为2％，别墅，写字楼，面积160平方米以上、单价在3500元／平方米的按4％核算；有的称住宅是2％，商铺是4％；还有的宣称，我们这里不管什么房都按2％算。

　　“照理，这账并不难算，但如果让其糊涂起来也很容易。”一位业内人士看得真切。事实也是如此，高档住宅与普通住宅之分历来是房地产行业的一道难题，前不久央行的“房贷新政”就遇上类似麻烦，问题是“如果‘高档住宅’变成‘普通住宅’了怎么办”？在ＳＯＨＯ（居家办公混为一体）概念大行其道时，“如果‘商务’变成‘居住’怎么办”？

　　对此，一位业内人士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如果一套50万元的商务楼写字间以普通住房出售的话，可少交1万元的税款。

　　“这2％的差额，会给人留出无穷的想象空间”。机制缺失？

　　一出悲剧的发生，往往并不能用一声叹息来遮盖人们心中的遗憾。

　　正如省会一位担任多家房地产公司顾问的业内专家向记者指出的那样，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牛某等人的恣意妄为之举果真无人发现？谁在对这种“公开的秘密”熟视无睹？制约牛某等人日常工作行为的监管机制在哪里？

　　但有一点很清晰：郑州市房地产交易中心已经成为郑州市房管局下属的独立法人企业。有关专家不禁发问：在房地产交易市场化的道路上，谁来约束已经霉变的“权力黑手”？如何阻断“权力”同某种形式“中介”之间的暧昧关系？

　　有消息称，“契税收入成为郑州市地方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果真如此，倒也值得欣慰一下。

　　但，契税“这根弦”是该绷紧的时候了。大河报七日财富2003-08-08 00:00:00责任编辑：郭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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